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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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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倨后恭,事隔一天再次见面,李密对刘黑闼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许多,对刘黑闼的智勇双全给予了极高评价,也承认刘黑闼潜入隋军营地连接处并成功骗过隋军主帅陈丧良,是对翟李联军士气的极大鼓舞,也是对官军军心士气和陈丧良威信的沉重打击,然后李密也兑现承诺,当场赏给了刘黑闼钱一百贯,黄金十两,做对刘黑闼勇气与机智的奖励。

    出于各种考虑,李密并没有提起陈丧良写信招揽刘黑闼的事,仅仅只是询问刘黑闼是否愿意到他的中军任职?已经知道实情的刘黑闼也没问陈丧良书信的问题,然后借口郝孝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肯离开郝孝德麾下,李密再三招揽也告无用,又见郝孝德的态度明显有些舍不得放人,便也不再勉强,当面要求郝孝德给刘黑闼升职了事。恰好又有翟让使者来请李密给营议事,李密只得与郝孝德等人匆匆分别。

    李密急匆匆的返回虎牢关了,刘黑闼也带着李密的赏赐返回自己的营地了,刚回到营地,收到消息的刘十善等人立即迎了上来向刘黑闼道谢,笑容满面的恭喜刘黑闼如愿以偿,终于获得李密的赏赐青睐,刘黑闼本人却没有多少喜色,仅仅只是把李密给自己的赏赐交给了刘十善,吩咐道:“老规矩,分给弟兄们。”

    历史上从窦建德军中退伍后一度靠种菜为生的刘黑闼并不爱财,得些什么赏赐大都赏给了部下,这点刘黑闼麾下的将士都知道,所以众人只是谦让了几句,也就喜笑颜开的谢过了刘黑闼的好意,弟弟刘十善却看出兄长心情不佳,刚找到和刘黑闼单独说话的机会,刘十善就向刘黑闼问道:“兄长,魏公给你重赏,怎么你好象不高兴?”

    “呸!狗屁重赏!”刘黑闼吐了口浓痰,骂了一句脏话,脸色阴郁的说道:“如果不是陈应良那个狗官有眼光,他魏公还能把我放在眼里?重赏?做梦!”

    刘十善一听当然大奇,赶紧问起详细,刘黑闼对亲弟弟当然不会隐瞒,低声就把陈丧良写信招揽自己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刘十善听了也有些傻眼,疑惑问道:“兄长,这么说来,你是觉得魏公给你重赏,是因为陈应良狗官先欣赏上了你,然后魏公才觉得后悔,想把你拉到他那边去?”

    “这不是废话?”刘黑闼没好气的说道:“如果那个姓李的真那么有眼光,昨天能把我象一条狗一样的打发?娘的,陈应良狗官写给我的信,还连提都不提,摆明了是怕我知道这件事。”

    刘十善听了点头,也赞同刘黑闼的看法,觉得如果没有陈丧良那道书信,李密对刘黑闼肯定还是狗眼看人低。但再一盘算后,刘十善却又劝道:“兄长,陈应良狗官是给你写了一道招揽书信,但他究竟有没有诚意还很难说,是不是象其他狗官一样,想把你骗过去活埋,谁也不敢保证。依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对陈狗官抱有太大指望,毕竟咱们是贼,他是官,水火不容,他对你未必就比郝大王或者魏公更好。”

    刘黑闼默默点头,也知道仅凭一纸书信,很难证明陈丧良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更无法证明陈丧良的真正打算,所以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动摇下去。但人之常情,那道根本就没见过的书信,仍然还是象一颗种子一样,深埋到了刘黑闼的心底。

    翟让找李密议事,当然还是关于如何攻取洛口仓的大事——李密好歹有一座黎阳粮仓做后盾,可以耗得起,粮草补给全靠劫掠所得的瓦岗军可耗不起。而李密也是看准了翟让急于拿下洛口仓就粮的心思,鼓动他的如簧之舌,极力劝说翟让继续发起正面进攻,逼迫精锐不多的陈丧良打消耗战,用人海战术彻底淹死耗死陈丧良,最后翟让还是被李密说动,同意在次日再次发起决战,还不顾翟弘和翟摩侯的极力反对,同意了由战斗力强悍的瓦岗军承担攻打隋军南营的任务,由李密军担任阻击洛口仓守军救援营地的任务,也担任搭建浮桥和破坏隋军工事的辅助任务。

    其实李密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大肚量的人,是打算利用战斗力强悍的瓦岗军逼迫死对头陈丧良打消耗战不假,却没有存心占瓦岗军便宜的打算,瓦岗军出兵两万决战,李密就很大度的派出双倍兵力,出兵四万与瓦岗军携手作战,同时还不都是派炮灰二线军队去敷衍翟让,而是决定由郝孝德这边出兵两万,李密的中军出动五千精锐,会同一万五千炮灰去与隋军交战。再经过一天时间的仔细准备后,第二天的天很没亮,翟李联军的六万军队就联手向着洛口仓开拔了。

    隋军斥候将翟李联军出兵的情况飞报到陈丧良的面前,得知翟李联军是在清晨卯时正出兵,为攻打洛口仓腾出了足够的作战时间,陈丧良马上就明白今天肯定又有一场自己最不愿打的正面恶战,可是又无法改变这一局面,迫不得已之下,陈丧良也只能是立即着手布置洛口仓城和南营的防御,决心死守到底,利用防御战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与此同时,陈丧良断定翟李联军的主攻目标肯定是防御力比较薄弱的隋军南营,所以陈丧良提前来到了南营坐镇指挥,还带来了阚稜军和报国军助阵,留下刘长恭率领马三宝、程咬金和牛进达等将守卫洛口仓城,特别交代只许守城不许出援,遇到紧急情况以红旗和狼烟为信号向陈丧良告急——刘长恭打野外决战不行,但是打守城战还算勉强,陈丧良对他守仓城还是多少有些信心。

    巳时正刚过,声势浩大的翟李联军顺利抵达石子河东岸,李密麾下的炮灰军队立即在瓦岗军的掩护下着手抢搭浮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侦察石子河上游动静,防范陈丧良故技重施又从上游偷渡突袭。陈丧良则很清楚李密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上同样的当,没再打分兵偷袭的主意,仅仅只是派出大量弓弩手迟滞翟李联军的渡河行动,最大限度的消耗时间,可惜石子河并不是什么大江大河,水浅的地方步行淌水都可以渡过,随着瓦岗猛将单雄信的亲自率军抢渡得手,陈丧良的弓弩手也就宣告无用,只能是乖乖退回营地减少消耗。

    准备充足的翟李联军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搭好了十道浮桥,瓦岗精兵源源不绝的首先越过石子河,接着是李密的庞大队伍渡河,迅速在石子河西岸摆开阵势,郝孝德率军一万切断洛口仓城与隋军南营之间的道路联系,李文相和李士才各率五千军队,携带飞梯在洛口仓城的东门和北门外列阵,既牵制洛口仓守军,又随时可以向洛口仓城发起进攻。李密坐镇中军押阵,翟让则把两万军队摆到了隋军南营的东门外,正面强攻的战术昭然若揭。

    诸路军队布置完毕,隆隆战鼓声中,洛口仓攻防大战正式打响,准备充足的翟李联军先是以长盾手在隋军营外组建临时工事,布弓箭手掩护,然后出动大量的虾蟆车运土载石,填塞隋军南营的三重护营壕沟——性格卑劣的陈丧良要求隋军挖了三重壕沟。陈丧良则命令弓弩手全力压制,拼命迟滞瓦岗军的进攻速度,和翟李联军大打正统攻防战。

    这是一场惨烈异常的攻防大战,从一开始就双方死伤不断,攻守双方的羽箭如同冰雹雨点,又如飞蝗群蜂,始终都在战场的上空来往不绝,双方将士不时出现中箭倒地的情况,受伤垂死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回荡不休。而让陈丧良气爆肚皮的是,亲兵奉命拾来给他观看的几支瓦岗军羽箭,竟然都是隋军正规军所使用的上好狼牙箭——很明显,这些箭都是裴仁基当初在虎牢关送给瓦岗军的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无敌营那帮二代大爷送给瓦岗军的箭,现在这些上好箭镞射到隋军将士身上,不仅更致命,受伤后也很难迅速痊愈。

    “败家玩意!”骂了一句脏话,陈丧良仔细观察瓦岗军阵容,结果还真在瓦岗军旗帜中发现了裴仁基的裴字大旗,再想到正被关在天牢里的小三裴翠云,陈丧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然而刺激陈丧良的还不止裴仁基的旗帜,旁边的贺延玉突然一指瓦岗军的阵列,提醒道:“留守,快看,木兰也来了。”

    顺着贺延玉的指引方向看去,在单雄信的旗帜旁边,陈丧良还真看到了木兰的花字旗帜,陈丧良心下不由又是一阵黯然,也实在搞不懂木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和自己联系?如果说以前木兰没有渠道与自己交换消息,可现在自己已经主动派人去和木兰联系了,还动用了一个已经在瓦岗军内部潜伏超过半年的细作内线,木兰怎么还没有给自己带来一句话一张纸?还连那个早在虎牢关刚沦陷时,自己就派去瓦岗军卧底的谯彭旧卒张凯,也一直都没有消息?

    “难道说,木兰和单盈盈那个小丫头搞百合上瘾了?出卖了我好不容易安插进瓦岗军的内线?”陈丧良甚至一度还生出这样的怀疑。

    陈丧良的担心似乎已经成真,同一时间的瓦岗军旗阵之中,木兰按剑站在单雄信身旁,注视着血肉横飞的隋军营地战场,脸上毫无表情,目光中也尽是冷漠,倒是旁边的单雄信和王当仁等将骂声不断,不断大骂陈丧良卑鄙无耻,只守不出靠工事耍赖皮,也骂李密军的炮灰贪生怕死,填埋隋军壕沟工事的速度太慢。木兰对这些骂声充耳不闻,神情冷漠的只是慢慢把目光转回了单雄信的队伍,寻到了正在单雄信军中列队等待号令的张凯,脸上的肌肉还抽搐了几下。

    人多毕竟力量大,半个多时辰后,李密军的炮灰在付出大量死伤后,终究还是用鲜血、尸体和土石草木填平了一段隋军护营壕沟,为了吃饭而舍命的李密军炮灰继续填壕的同时,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翟让大手一挥,瓦岗军先锋立即列队而上,手举长盾慢慢逼近隋军壕沟背后的鹿角土垒工事,疯狂放箭压制营内隋军守军,隋军将士同样是拼命拉弓放箭,保卫栅栏前的鹿角工事。

    大概是觉得隋军注意力已经被栅栏战事吸引了,瓦岗军旗阵令旗挥动间,此前在隋军营门前列阵的一支瓦岗军突然突发一声喊,竟然举着圆盾向隋军营门发起了快速冲锋,正面冲击隋军营地东大门。

    见此情景,翟让都紧张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瓦岗军诸将也无不紧张注视隋军营门情况,然而让翟让和瓦岗诸将欣喜万分和难以理解的是,隋军那边居然突然自行打开了营门,然而不等瓦岗军这边发出欢呼,隋军营门内突然射出了一支又粗又长的巨箭,巨箭箭头形似斧头,呼啸破空而来,瓦岗军士兵护在身前的坚木包铁盾牌也变成了纸糊一般的脆弱,被巨箭直接洞穿,然后巨箭继续向前飞行,轻而易举的洞穿好几名瓦岗士兵的身体,然后放才力尽落地。

    “绞车弩!”

    瓦岗军众将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可怕的名词,然而更让瓦岗军上下难以置信的是,原本都要耕牛上弦的隋军床子弩竟然能够连发,巨箭接二连三的从营中射出,连射八箭方才停歇,然后隋军营门也立即关闭。

    狂风暴雨的接连八支巨箭射出,斧形箭头所过之处,瓦岗军将士血肉横飞,尸横遍地,见此情景,瓦岗军上下无不大骇,冲锋脚步下意识放慢,隋军这边则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瓦岗军诸将和翟让、李密惊呼世上竟有连发床子弩的同时,陈丧良也在隋军营中摇头叹息,道:“崔弘丹造的这种八连发床子弩,威力大是大,就是装箭上弦速度的太慢,弩车也太笨重,难以移动。不然的话,这一仗我们就好打多了。”

    天才工匠崔弘丹发明的八连发床子弩突然使出,瓦岗军士气虽然受挫,但是在瓦岗将领的催促下,瓦岗军步兵还是没给隋军再次装箭发射的机会,仍然还是直接冲杀到了隋军营门前,挥舞刀斧劈砍隋军营门,挺枪纵马刺杀营门后的隋军将士,隋军将士以枪矛弓箭还以颜色,与身经百战的瓦岗士兵隔着营门展开残酷血腥的近身战斗。

    陈丧良最不愿打的消耗战就此展开,列队冲锋的瓦岗军将士前仆后继,轮番冲击隋军营门,并且不断扩大隋军营地的壕沟缺口,疯狂冲击隋军栅栏防线,隋军将士被迫轮流上阵迎战,在组建训练时间和经验都不及敌人的情况下,与瓦岗军展开营地攻防大战,许多很有潜力成为精兵战兵的隋军将士在战斗中牺牲殉国,也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隋军士兵因为恐惧鲜血和尸骸而后退,惨死在隋军督战队的刀下,隋军栅栏防线还一度出现危机,逼迫陈丧良出动精锐预备队上前补漏,消耗原本就不足的精锐士兵。陈丧良为此恨得牙直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鉴于洛口仓城的隋军死守不出,为了牵制这里的隋军生力军,也为了分散陈丧良的精力注意力,李密军的李文相和李士才两步也向洛口仓城发起了试探性进攻,尽管马三宝和牛进达等人牢牢守住了仓城城墙,没给李密军任何机会,但战事的规模还是因此更进一步扩大。

    李密的对耗战术非常成功,尽管陈应良十分不愿意,可是随着战事的延长,战线的扩大,瓦岗军的攻势越来越猛,隋军的压力越来越大,陈丧良还是被迫出动了由齐郡老人组成的预备队,结果经验丰富战斗力可靠的齐郡预备队虽然有力的稳住了栅栏防线,伤亡还是因此而无谓扩大。陈丧良恼怒万分,但还是毫无办法。

    齐郡的预备队大部分上去了,由右武卫老卒组成的预备队也在到处救火,可是激战到了下午申时左右,营门那边的隋军将士却有些吃不住劲了,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在战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翟让立即亲自上阵,亲自率军冲击隋军营门,瓦岗军因此士气大振,陈丧良也不得向阚稜喝道:“阚稜,上,守营门!”

    大声答应间,阚稜手提陌刀步行率军出击,以陈丧良谯彭旧部为骨干组建的隋军陌刀队如墙推进,迅速接管了营门战场,以长大陌刀刺砍营外敌人,而瓦岗军那边也吃过阚稜陌刀队的苦头,见阚稜出动心下畏惧,攻势为之减弱,基本抵消了翟让亲自上阵而带来的士气振奋效果,营门战场的局势也重新拉回了均势。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刘黑闼的反应,跟着郝孝德守在隋军营地与仓城的连接处,闲得无聊的刘黑闼一直都在观察战场情况,看到翟让亲自率军出动时,隶属于李密军的刘黑闼站在己方角度,一度对瓦岗军成功冲破隋军营门而充满信心,可是看到营门前的瓦岗军反而在翟让亲自上阵后退却时,刘黑闼不由万分诧异,再仔细观察后,刘黑闼还向旁边的同伴问道:“官军那边的陌刀兵很厉害吗?怎么连瓦岗那边都有些怕他们?”

    “狗娘养的阚稜,给陈狗官当狗倒是卖力。”上司郝孝德亲自回答了刘黑闼的问题,道:“官军的陌刀兵是很厉害,杜伏威原来那个干儿子阚稜,也是出了名的猛将,陌刀一起一落,曾经连毙三人,听魏公说,我们中原义师有相当不少在这个阚稜面前吃过大亏,瓦岗军也吃过他的亏,所以对他是有点怕。”

    “杜伏威的干儿子阚稜?”刘黑闼注意到了另一个重要情况,忙又问道:“杜伏威不是淮南那边的义军大王么?他的干儿子,怎么会给陈狗官卖命?”

    “听说是被陈狗官包围,投降后给陈狗官当了狗。”郝孝德又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挥手说道:“别多问了,小心防范,官军还有一支白袍骑兵,叫什么报****,最擅长在阵上冲锋突击,我们这个位置首当其冲,小心他们。”

    刘黑闼忘了答应,心里只是暗暗琢磨,“杜伏威的干儿子,投降了陈狗官,获得重用?陈狗官对投降的人,难道真的是不计前嫌?”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瓦岗军阵中,乘着单雄信去关心的翟让亲自上阵后的安全情况,木兰犹豫再三后,还是装成了巡视军队的模样,满脸漫不经心的走进了单雄信军中,然后逐渐来到了张凯旁边,先是找了一个借口把张凯叫出队列,然后单独向张凯低声问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单大哥,冒险回来替他送信?”

    “他没给我任何好处,我也没有背叛。”张凯低声答道:“我本来就是他的人,还是谯郡人,虎牢关沦陷后,我奉命扮着本地百姓来这里潜伏,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

    木兰全身一震,顿时呆住,张凯微微一笑,又低声说道:“如果花将军还不信,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上司是何二何小将军,马三宝将军当初在通济渠岸边救回来的何二何小将军。”

    木兰又呆了呆,然后才低声骂道:“奸贼,还真是他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