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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梁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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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财心里着急,害怕他一不小心掉下来,仰着脖子哄道

    “小少爷赶紧下来吧,上面多高多吓人啊,奴才带您回屋待着!”

    哪知穆宸跟没听到似的,依旧抱着树杈,眼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愁云,看来连番的变故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穆宸这个样子实在让旺财心疼,不由担忧的劝道

    “端木公子说过了,小姐的情况没有那么糟,一定会好的,小少爷快下来吧!”

    听到这,穆宸才有了反应,揉了揉眼睛,犹犹豫豫的问道

    “财叔,那个人吐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啊?其实我也没有多讨厌他。”

    卫乾勋当时的样子确实很吓人,血呕了那么多,伤口还这么厉害,别说是穆宸,就是旺财也不确定人会不会有事,但为了让穆宸安心,旺财还是安慰道

    “您就别担心了,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不是还有端木公子吗,他惯是擅长外伤,总有法子治的,再者……就是,有一句话可能不该财叔说,但是经过这次的事,小少爷也该看的出来了,皇上对小姐确有真情,不然也不会舍命相护,您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爹吗?如今为什么从不肯喊皇上呢?财叔看得出来,您每次喊皇上大叔、坏叔叔之类的,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免不了要有些失望的。”

    旺财肯和穆宸说这些,除了希望这孩子和小姐都能有个归宿外,也是被卫乾勋的情意给感动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希望能帮些忙。

    这番话穆宸也是听了进去的,他不是不想喊卫乾勋爹爹,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喊过,虽然会羡慕别人有爹,但现在突然冒出个爹,他的心里多少会有些抵触,总觉得开不了口,可是刚刚那一幕着实把他吓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爹爹又突然消失。

    这几天他几乎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眼,娘亲不见了的画面就立即会出现在梦中,可是枕在那个人膝上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安全,会不由自主的昏昏睡去,也会不自觉的就去依赖那个有些严肃的人,并且那个人的手掌也很温暖,抚在头顶的感觉很舒服。

    这样一想想,那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的,心里慌乱少了一些,穆宸这才麻利的从树上爬下来,旺财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接着,待下来后,穆宸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对旺财说道

    “财叔!我决定了,只要娘亲能好,我以后就再也不调皮了,我还会跟坏爷爷好好背书,我做一个乖孩子!财叔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其实呀,小少爷什么都不用做,小姐醒来后只要看到您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高兴,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肚子不饿吗,走跟财叔吃东西去,厨房可专门做了芙蓉糕、金粘翅、糖醋排骨呢,您不吃可不就浪费了。”

    穆宸本还不觉得饿,但是听旺财报了这几样菜后,小肚子立马咕咕叫了起来,脸上羞的一红,扭捏的拽着旺财衣角不说话。

    旺财算是看出来了,他家小少爷这是不好意思了,但还又想吃,两下一纠结,干脆就不说话了,其实心里早就急得流口水了。

    了然一笑,旺财也不点破穆宸这颗小小的男儿心,拉着他的小手就朝厨房走去。

    卫乾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端木冶那边正在准备行程上的物品,因为事先和峑福把事情说了一遍,所以卫乾勋醒来后,就从峑福那知道端木冶要带穆四去他师父那治病的事了。

    知道穆四有救,卫乾勋眸中又重新点燃希望,当即掀了被子就要跟着一起上路,这下可把峑福愁着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你就好好歇歇吧成不?这半条命都不知道怎么捡回来的,那一路上多颠簸?你的伤口受的了吗?端木冶可是说过了,你这伤口再裂一次,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你也得乖乖下去领孟婆的汤喝。”

    峑福说完后搬了个凳子堵在门口,那架势摆明了是要亲自守门,坚决不放人出去,卫乾勋见此,什么都没做,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别人照顾的,我总不放心。”

    无奈的叹了口气,峑福心知卫乾勋是下定主意要跟去的,只得妥协让步

    “我跟你一起,万一你死了,还能有个收尸的。”

    峑福的情义,卫乾勋一直记在心中,他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所想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让他记在心中,但是峑福这么多年的一路相扶,亦友亦兄,他由衷感激。

    撤了凳子,峑福主动过去扶着卫乾勋,他们到时,端木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差将穆四移到马车上。

    见卫乾勋不好好待在床上养伤,端木冶也顿时觉得昨日的伤药用亏了,给这个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皇帝用什么药都是浪费。

    卫乾勋让峑福不用扶他,一个人坚持着朝穆四床前走去,端木冶看着他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撇撇嘴角嬉笑道

    “哎呦,弄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是干嘛?我就带她去见见我师父,左右也就分开几个月,用不用这样啊!公子我流连花丛这么多年也没像你这样啊。”

    卫乾勋听到这话后,头也不回的只淡淡说了句

    “朕不会和她分开。”

    端木冶闻言惊愕的瞪着卫乾勋,口中不确定的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告诉我说你要跟着一起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是问题,我可不想落了个谋杀皇帝的罪名!”

    “即便如此,抱她的力气也还是有的。”

    平淡的语调不起半丝波澜,却让屋内的几个人不由觉得一阵心涩,这个男人固执的实在让人动容,他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头狼,心无旁骛时可以肆意驰骋,可一旦心中住下一个人,那便是一生的相守相伴,永不言弃!

    卫乾勋一步步坚定的走到床榻边,穆宸一直坐在床上抬头望着他,伸手轻抚穆宸的小脑袋,卫乾勋温声说道

    “乖乖在这等着,旺财会留下来陪你,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完好如初的娘亲。”

    穆宸重重的点了两下头,用无比清晰的话语说道

    “爹和娘亲都要好好的回来,不能少一个。”

    卫乾勋有些不敢置信的僵住动作,手指还在穆宸的头顶半悬,显然是被穆宸突如其来的一个‘爹’字惊到了。

    “爹爹说过英雄除了勇敢外还要坚强,宸儿会乖乖听话的,爹爹要早点带娘亲回来,不要迷路,宸儿就在这等你们。”

    此刻卫乾勋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激动、欣喜又带着些暖意的感觉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好,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卫乾勋郑重的拍了两下穆宸的肩膀,像两个男人的誓言一般,不带有一丝敷衍,这是他对穆宸无声的承诺,更是倾尽他所有也都会实现的承诺。

    随即弯腰,将躺在床上的穆四紧紧抱起,步伐虽然缓慢,却一步一步稳健而又沉重,仿佛抱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在卫乾勋抱着穆四即将进入马车时,端木冶颇多感慨的叹了口气,嘱咐道

    “也真是服了你了,记住她不能受颠簸,你在车中要注意让她睡得稳一些,若是蛊虫在中途提早成长,那我也是回天无力了。”

    卫乾勋脚步略顿,轻声说了句谢谢,这才又迈开步伐,小心翼翼将穆四抱进马车,峑福紧跟着进到后面一辆马车,见人都到齐了后,端木冶吩咐启程,一行车马浩浩荡荡驶向行宫外。

    旺财领着穆宸在原地挥手告别,直到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才带穆宸回了院子。

    随着卫乾勋和穆四的离开,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待到只剩下黎太妃与王七二人时,黎太妃才一脸感怀的说道

    “人都说卫乾勋心性凉薄,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现在想来,他也许才是最深情的人,只是他的情深只给一人。”

    王七闻言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薄唇轻启,浅淡的声线如泉水般清澈怡人

    “得一人相守,许一人终老,无情之人一旦多情,恐怕天地都要为之动容,他对她的情不知羡煞多少女子,虽然迟了些,却也终是得到了。”

    只要能等到,迟些没关系。

    那么他呢?黎太妃侧目看向王七,这个男人她总也看不透,一个对所有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一个可以不顾世俗看法随性姿意的人,他又在等谁呢?他说此生不复嫁娶,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愿?或者他的心里是否也藏着一个人,如果是,那么世上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这般洒脱不羁的人念念不忘。

    察觉到黎太妃的注视,王七浅淡的笑容中带上一丝疑惑

    “太妃这样看着王七,可是觉得王七说的不对?”

    轻摇了下头,黎太妃自嘲笑道

    “只是没想到咱们俩还能好好站在这说会话,世间最复杂的莫过情爱,最浅显的也莫过情爱,他们已经由复杂走向浅显,可这世上却不知还有多少痴人怨侣徘徊在爱恨边缘,能真正守得本心,找到对的那个人的,恐怕寥寥无几。”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唇色潋滟,淡淡透露出的哀伤如醇酒一般,不会一下子让人感到醉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醉人心神,她又经历过什么呢?一个前朝太妃因何如此不同于众,嘻笑怒骂信口捏来,言行举动粗俗却又莫名的让人感到舒服,如果说穆朝妘是女子中的巾帼翘楚,那么她呢?似乎很多词都适合用在她的身上,灵动、忧愁、活脱、沉稳,这些最不相容的词在她的身上都存在的恰到好处。

    眸中流光闪动,黎太妃之前的哀愁烟消云散,快的让王七都不由怀疑刚刚的那个略带忧容的黎太妃会不会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黎太妃掉头冲着王七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你说古代的女子可不可以改嫁?或者你觉得世间有没有哪个男子敢娶皇帝的女人?这才是一件最个性的事啊!”

    王七微微缓神,不知黎太妃这么问是出于何意。看着静默不语的王七,黎太妃花枝乱颤的笑了一阵,几乎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撑着腰,指着王七嘲笑道

    “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逗你的话都听不出来,哎呦!笑死我了,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圈圈,让她知道知道大名鼎鼎的王七公子有多呆萌!哈哈哈哈……”

    黎太妃笑得一直很大声,似乎是很刻意的想告诉王七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可是转身的一瞬,倾泄而出的泪水却比这笑声来得更汹涌。

    有时候或许只有背过身才能放下一切伪装,尽情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终究没有一个为她而存在的人,即便洒脱如王七,也终是要忌惮皇权世俗,又何况别人呢?

    黎太妃过于拙劣的掩饰让王七竟隐隐有些莫名的心乱,他怎么听不出她笑意中的苦涩失望,可是一个人的心中一旦先住下了另一个人,那么别的人再怎样与众不同,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与众不同,因为最难以割舍的那个人已经先入为主的占据了所有空白的角落。

    收敛了那一丝不该存在的迷惘,王七眼色清明的目送那一片翻飞的衣袂消失在视线尽头。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十日后。

    据端木冶所说,他的师父一直是定居在上悬谷下的一处木屋内,故此经过十日的日夜兼程,车队终于在第十日的晌午返回大罗境内的上悬谷中。

    一路上卫乾勋都记着端木冶说的话,所以自从上了马车后,他就不曾将穆四放下,一路上都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几乎避免了所有颠簸,端木冶看在眼中,每日都会来给他处理裂开的伤口,经过这些日子的严密照看,伤口总算是稍微愈合了些。

    由于通往谷下的只有一条窄小陡峭的小径,马车不便过去,大家一起下了马车,徒步走上小径,将不相干的人留在原地看车马后,入谷底的也只有卫乾勋、穆四、峑福、端木冶。

    由端木冶在前头带路,卫乾勋抱着穆四跟在后面,峑福则一路走在最后,方便在卫乾勋支撑不住的时候拉一把。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么一条寻常人走起来都会觉得困难的陡峭小路,卫乾勋带着重伤,怀里还抱着穆四,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而又坚实。

    一行四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谷,谷底放眼望去除了杂草便是乱石,根本看不出有人烟的样子,端木冶在前头带路,七拐八绕一通后来到一处碧绿藤蔓遮掩的山洞处,四人穿过山洞,顿时眼前一片明亮。

    何谓人间仙境,何谓世外桃源,眼前的景象便是见惯世间山川青空的卫乾勋也不由感到震惊。

    与之前所见荒草凄凄的谷底不同,这一处地方雾气缭绕,青山碧水,鸟语花香,药圃与花圃交杂在一起,散出的怡人气息让人不自主的放松心神,蝴蝶翩翩飞舞,不时落在或红或粉的花瓣上颤动羽翼,小溪中的水,清澈的宛若明镜,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临溪而驻的是一座篱笆围绕的小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晒着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药材,若是有太医在此,一定会忍不住惊叹,这些药材的珍贵程度,便是宫里都稀缺的紧,拿到市面上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

    让卫乾勋在原地稍等,端木冶来到木屋前高声喊到

    “师父!美女师父!你在不在啊!你风流倜傥的大徒弟来看你啦!”

    片刻后,木屋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中年妇人从里面走出,眉梢的笑意将整个人衬托的温和而又平易近人,只是卫乾勋在看到她的时候经不住的心中一惊,这人与父皇留在勤政殿画像中的女子何其相像,更奇怪的是,她若再年轻些,那么和黎太妃就是一模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悬谷底……难道她就是梁国长公主姬千泷!当年她殉国坠落谷底竟还活着吗?可先帝因何要留下与她面容相同的黎太妃,难道当年的传言是真的,梁国的小侯爷卫逑同长公主姬千泷真的是一对因权而分的怨侣?

    卫乾勋的思虑并无人注意到,那妇人出来后,先是看了他们一眼,才又了然的跟端木冶笑道

    “与其说是来看我,倒不如说又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来的好,这次又是你哪个朋友?”

    端木冶一听他师父这么嫌弃自己,眉毛一扬反驳道

    “师父这话可说错了,我这不是首先为了来看您,其次才是顺便让您帮忙救个朋友嘛,您也知道,我平时最受不了那些个爬着的东西,偏她体内还被种了蛊虫,实在是不擅长才来求您亲自出马的,您在蛊虫方面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顺便救个人不是信手捏来吗。”

    听到端木冶明显的恭维,那妇人习以为常的自动略过,只笑着吩咐了一句

    “进来吧,看看情况再说。”

    “哎!师父我怎么觉得您又变年轻了呢!您一直这么好看,让外面那些个姑娘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啊!”

    端木冶腆着脸跟在后面,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从这就看得出来平时一定没少哄女孩子。

    卫乾勋暂且放下心中疑惑,进屋后按照那妇人的指示,将怀中抱着的穆四放到床上,然后静立在旁边。

    其实从一开始接触,端木冶的师父就注意到了卫乾勋,这人身上的气势不同于常人,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不过活了半世,找她来求药的达官显贵也不知凡几,卫乾勋的身份确实不足以让她好奇,唯一让她感到有兴趣的,其实是他对怀中女子小心翼翼的珍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有情,只有在那个女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端木冶又洋洋洒洒的说了半天话,可他师父却只顾查看穆四情况,根本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面上有些挫败,端木冶又转站到了卫乾勋旁边,见他一直紧张的看着床上的穆四,端木冶自信十足的说道

    “本公子的师父都出马了,那绝对是一个顶俩呀!皇帝大人就把心妥妥的放进肚子里吧。”

    卫乾勋闻言淡淡点了下头,目光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四,端木冶自觉无趣,又跑到一边撩拨相对来说比较空闲的峑福去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当端木冶那声皇帝喊出口后,他师父错鄂的表情,以及微微轻颤的手指,好在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她便又恢复了正常。

    大致检查了下穆四的身体,那妇人将端木冶连同峑福一起请出屋子,只留下了卫乾勋一人,端木冶虽不住抱怨他师父要瞒着他干坏事,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峑福在得到卫乾勋的示意后,也跟着一同出去。

    待到二人都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卫乾勋和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穆四,心知端木冶的师父将其他人支出去定然是有话要单独与他说,因此他也不着急,只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量,片刻后沧桑中又带着些淡然的女声响起。

    “你是卫逑的儿子。”

    ------题外话------

    以后大概都会十点左右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