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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秋风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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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城墙上发生的巨大爆炸让整个城市都微微颤抖起来,附近几百米内所有建筑的玻璃都被震得粉碎,身在其中的人们只感到地动山摇,脚下的大地一阵抖动,身旁的城墙摇晃不止,站在城墙上的更惨了,就算没被炸死也纷纷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空气中尘土飞扬吸入一口就能叫人咳嗽不止。

    负责防守这边的团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本人也站在城墙上,在刚才的爆炸当中也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忘大声的呼喊让士兵们过去堵住那个缺口,人还在地上已经指着城墙坍塌的方位下达起命令来。

    他手下的兵也是打惯了硬仗的,就算原本还是个新兵蛋子,经历了这几个月血与火的磨砺之后也已经成为了百战精兵。一条条汉子不理会身上的各处传来的剧痛,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咬着牙就往坍塌处扑了过去。

    炸塌城墙是第一步,但绝不是攻城成功的全部,否则城南那边炸出了这么多个缺口早就进城了,也不用队长费老鼻子劲儿了。那些士兵们刚靠近缺口处,就看到从外面扔进来七八个冒着浓烟的东西,还不等他们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股子刺鼻的气息就涌入了他们的鼻子里,呛得一众人弯下腰来咳嗽不止,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能爆炸的除了那颗c4炸药之外全让其他人带到城南放烟花去了,队长只带着一些从另一只佣兵团那里缴获来的东西,但是不能爆炸并不意味着没有作用,只要运用得当,哪怕只是一颗子弹一条信息,也能影响战争最终的走向。引导二战最终导向盟军方面的因素有很多,得道多助、邪不胜正、将领们的策略、将士们的英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加速德意志帝国最终灭亡的却是一个名叫阿兰图灵的英国人,他截获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导致整个第三帝国的瞬间崩塌。如果没有他,盟军纵使胜利也将是惨胜,战争还会持续更长时间,死亡的人数会增加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只因为他,因为他所截获的这条情报,整个历史都被改变了。所以千万不要忽略任何细枝末节,他们有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影响一场战争的走向。

    说一句题外话,那个叫阿兰图灵的英国人是个同性恋,他在宣布出柜之后饱受非议,战争结束后不久就无法承受外界巨大的压力自杀了。一个人可以面对整个帝国的邪恶,却无法抵抗挥之不去的恶语相向,这是人性的弱点。一个社会对于一个拯救了万千生命的人没有任何怜悯,残酷的打压一个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危害的英雄,只因为他爱错了人,这是人类的原罪。

    后人很难在任何影视书籍文艺作品当中找到这个人的身影,除非你是二战史研究员,否则绝对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因为各国政府都有意无意的抹杀关于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就连得益最大的欧洲大陆对于这个人的历史作用也是遮遮掩掩,教科书里没有,历史资料中一笔带过。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人不遵守文明社会的公认秩序,是一个异类分子,所以得不到主流社会的承认。

    在这里,在这本以小白著称的末世小说中,我提上一笔,不敢说为他正名,只想让哪怕多一个人相信,这个世界的正义,并不一定只掌握在主流社会的手中,每个人都有被历史公正审视的权利。

    此刻队长手中虽然没有炸药了,却有比炸药更有杀伤力的东西——催泪弹。这种催泪弹不同于一般的防暴用品,这种催泪弹是霍顿特制的,专门供给旗下的雇佣兵使用,破坏力非常大,人吸入体内之后不仅会鼻涕眼泪直流,咽喉瘙痒咳嗽不止,其中释放的催泪瓦斯还会侵入人的眼中和肺部,损伤人的视觉神经,破坏肺叶的呼吸功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能力,之后还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简直就是一种生化武器。所以一般他们自己在使用的时候都是带着防毒面具的,而且必须是全罩式把整个脑袋包住那种,否则连使用者自己都有可能受到伤害。

    现在队长的身体经过了病毒的改造,此后还进行了数次进化,对这种催泪瓦斯有极强的免疫能力,根本就不在乎。丧尸当然也不会理会这些玩意儿,连火在身上焚烧,肢体断裂都无法停止它们杀戮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亡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止它们了。

    催泪弹一扔进城内,缺口处附近的官兵们便倒下来一大片,其他人跑过去想救援,结果也着了道,一个个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团长赶忙命令大家不要靠近那边,向后退却躲开那四散而开的烟雾,同时指挥所有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的士兵将枪口指向缺口处,只等丧尸一出现便用强大的火力将其压制住。

    奇怪的是丧尸并没有马上从那缺口中,反倒是那可怕的烟雾逐渐扩散开来,连百米外的人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虽然那已经是稀释过的瓦斯了,可还是让人鼻涕眼泪直流,搞得众人好不痛苦,不得不再次向后退却。

    这时候缺口处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个身影从浓烟中涌了进来,团长刚要下令开枪,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因为此时进城的那些并不是丧尸,而是在城墙下面战战兢兢的难民们。催泪弹是扔到城里来的,所以他们侥幸没有在第一时间受到催泪瓦斯的侵害,可就是因为这样,那些从火海中冲锋而来的丧尸才会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从火海中而来的丧尸浑身浴火,黑炭头一般连五官都看不清,可那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却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那简直已经不是丧尸了,而是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从业火地狱当中爬到人间来择人而噬的怪物。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伙儿快往墙洞里跑啊!”大家一拥而上推搡着拥挤着就钻进了那个被炸塌的缺口处,此时身后就是可怕的丧尸,除了钻进这里来他们确实别无选择。所以一众人在钻进城内之后哪怕闻到了炙人心脾的催泪瓦斯也不敢停下脚步,捂着鼻子低着头没头没脑的就往前冲,跑得稍慢一些的马上就会被人推倒,还不等他爬起来就会有一只脚重重的踩在背上,紧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把人踩成肉饼为止。

    守在缺口处的队长此时才向从后追来的丧尸下达了进入命令,它们也不咬人,只是随着人潮一股脑儿的往里冲。此时这些难民就是它们最好的挡箭牌,队长哪舍得让丧尸伤害他们。等到丧尸混在人群中冲入市内四散而去的时候,马上就会引发全城大混乱,到时候这座城市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一次看似不要命的冲锋,一颗c4,一把催泪弹,一嗓子呼喊,队长一个人完美的诠释了凭个人力量改变整个战局的经典案例。这是偶然,也是必然,战场上总有这样的孤胆英雄仅凭一己之力就能独占鳌头,成为受人敬仰的战场武神,被千万人奉为牛逼的化身。

    牛逼哄哄的队长混在人群当中,装作难民的样子冲向前方不远处举枪瞄着自己这边却怎么也不敢开枪的士兵们,只要让他近身,整条城北防线即告崩溃。此时此刻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队长心中都不禁暗自得意起来,心说有谁能如他这般犀利,一个人面对数百荷枪实弹的士兵说破城就破城,说突进就突进,单人越塔上高地,技能不交拿五杀,眼看就要成为泉水钉子户了,恨不得高呼心中的那句口号“还有谁!”队长心里正偷着乐呢,突然听到前方一阵枪响,紧接着就感觉到前后左右的人纷纷倒地不起,他自己的身上也接连中弹,整个人被子弹巨大的冲力掀翻在地。

    卧槽,那些人居然开枪!居然朝难民开枪!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开枪,开枪,把那些丧尸全部消灭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士兵身后传来,紧接着几十支冲锋枪便同时开火了。士兵们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那人正是最近刚来市里不久的上级领导。那人一来就组织全市官兵指战员进行了几次战备演习,再加上又是个女的,所以士兵们都认得她。此时那群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特勤保卫人员正对着前面的人潮扣动着扳机,一个个面无表情好像在打靶一般。

    “停火!停火!那可都是老百姓啊!”团长大声疾呼道。

    “开枪,谁都不许停!不开枪的以通敌论处。”覃玲的嗓门一点不比团长小,士兵们都呆呆的看着他们,有的选择了开枪,有的还在犹豫不决。

    “你这是屠杀,对无辜老百姓的屠杀!”带兵的有几个不是火爆性子,这时候团长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了,脸红脖子粗的就冲着覃玲吼了起来。

    “开枪只死他们这些人,不开枪全城都要玩蛋,你要做这座城市的罪人吗?”覃玲不再理会团长,抬手一枪就把冲的最近的一头丧尸撂倒,随即对着从城墙缺口处涌进来的百姓和丧尸混杂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可是……可是……”团长带兵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对自己人肆无忌惮开枪的,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驳,但又接受不了。

    “我数到三,食指还没有扣下扳机的人以军法论处。”覃玲高亢的声音在密集的枪声中依然清晰可闻“一、二……”只听一声枪响,一名距离她最近一直在犹豫的战士脑袋上爆开一团血花,随即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怎么能……你甚至还没有数到三!”团长急眼了,整个人像发怒的豹子。战争年代确实有杀人立威这一说,可那都是以前啊,新时代就算是打仗哪有这样对自己人开枪的?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女魔头,彻头彻尾的女魔头。

    “我的枪声就是第三下,在战场上不听从上级指挥的士兵马上就会被处决,你们还想等我数到三?”覃玲扫视周围一圈“还有谁要等我数数的?这次我只数到一。”

    枪声就是第一声,没有人等了,所有人都朝着面前奔跑而来的人群死命的扣下扳机。这个铁娘子说开枪就开枪,她这可是玩真的,虽说兵爱民民爱兵,可这爱是在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啊,现在不是你死我活,谁还有闲心和你谈情说爱。而且这个领导说的也有道理啊,开枪就死眼前这些人,不开枪全城都得遭殃,两害取其轻的情况下就只有牺牲你们了,大家就当是为城捐躯吧。

    密集的火力网伴随着手榴弹无情的向人群倾泻过去,在消灭丧尸的同时也夺走了一条条人命。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没有死在丧尸的口中,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下。在此之前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进城,感觉只要能够进城就有希望了,只要能进城就安全了,谁也没有料到进城的时候就是他们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这座似乎承载着生命希望的城市到头来却成为了他们的坟场。

    真是死不瞑目啊。

    队长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攻城掠地无数,也曾经历过有人为了自身安危朝自己人开枪的事情。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杀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可以将生命完全漠视的人。就连是作为对手的他都有些为之动容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

    队长趴在地上,强忍身上的剧痛逆着人流向后爬去,爬着爬着他瞅准一个机会纵身窜入了街边的一条小巷内,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人防守。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队长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军绿色军装的年轻人正惊恐的看着自己,从着装上看应该不是正规军,估计是民兵什么的,此时那年轻人手中的枪口正直勾勾的对着自己,只是那枪口颤巍巍的在抖,暴露了那个年轻人此时犹豫且惶恐的心情。

    “好孩子,别怕,我不是丧尸。”队长此时也是满头满脸的血污,看起来像足了一名难民“别开枪,我不是丧尸啊。”

    那年轻人还在愣愣的看着他,看起来紧张得话都说不出了,好像此时被枪口指着的是他自己一般。

    “小战士,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啊。”队长使出了骗小孩那一套“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家伙,我还不想死啊。我的女儿就在城里毛巾厂上班,她一直等着和我见面呢,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我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才走到这里来了,我现在还不能死啊。”多年的佣兵生涯让队长的谎言张口就来,还编得真像这么回事,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年轻人一听连“女儿在毛巾厂上班”这样的细节都出来了更不疑有诈,赶紧放下枪跑过去扶起这个看上去浑身脏兮兮一身血污的中年人。

    当那年轻人的手触碰到队长胳膊的那一刻,队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知道一条天真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没脑子的小子,永别了!

    一个从山里出来的老头遇到这样的情况别说讨饶了,吓都吓傻了,能说一句“饶命”就不错了,哪还能如此镇定的说上这么长一段话。再说了这些难民在城外聚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人的女儿要是在这座城里,他早就想方设法和女儿联系上了,哪还能“好几年没见面了”更别说这话和前面的“她一直等着和我见面”自相矛盾了,如果他女儿不知道他来了,怎么可能一直在等着他?这个谎言简直漏洞百出,说出来连队长自己都不信,居然能骗得这个小伙子一愣一愣的。

    这个世界上正是有这么多愚蠢的人,他这样的人才能活得又长又久,而且还很滋润,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种没脑子的人,一向如此。

    又亲手了结了一个傻逼,这种感觉真不错。

    一抹冷笑爬上队长的嘴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枪声已经平息了,空气中却留下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地上的丧尸还在扭曲着,没有死透的难民还在挣扎着。满地的鲜血渗透了地上的路砖,漫过了路牙的瓷砖,脚踏在上面竟然能没过半只鞋子。覃玲从满地的尸体上走过去,看着地上那些失去生命的身体,面无表情。

    在生命的最后,这些人保持了他们最本能的姿势:母亲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年轻人死死的护住身后的老人,亲人间至死不松开的手,爱人最后绝望的拥抱……所有的这一切都无声的描绘在那血色的画布上,展现出一场最真实最惨烈的人间悲剧。

    很多战士已经崩溃了,瘫软在地有气无力,有的人在流泪,有的人在呕吐,巨大的愧疚感充满了每个人的内心,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是多么沉重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啊,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谁能坦然的面对这一切,谁能?

    没有人能。

    团长跪倒在血泊中,沉默不语,这个戎马半生的老人在这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头上突兀的爬满了苍白的白发。他知道从此以后一生再无好梦,因为一闭上双眼,他就能看到那些哭喊哀求的面容,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将充斥从今往后每一个夜晚,让他生不如死。

    现场有数百人,却没有一点儿声音,人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四下里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在这静谧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很大,甚至可以说是疯狂,此刻它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覃玲皱起了眉头,朝下笑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她就看到了那疯狂大笑的人。

    那是祖孙俩,老人在秋夜的寒风中衣着单薄,却将怀里只有几周岁大的孙儿捂得严严实实的。那孩子的父母呢?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个人能够活着已经实属不易,又有谁回去关心别人的事情。

    此时那老人正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孙儿,仰着面疯狂的大笑,他笑得那么的肆无忌惮,那么的撕心裂肺,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东西,想不笑都不行。

    四周围站满了人,却没有人走上前去阻止他,甚至连靠近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忘记了自己。

    覃玲很不喜欢这种笑声,她正要走上前去阻止老人的行为,却马上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从那老人怀里的包袱中,一道鲜血中滴滴答答的那包裹中流下来,沾满了老人一身。

    老人怀里的孩子面色苍白,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气。

    终于,那血不再流下,因为它已经干固了。

    老人还在笑,疯狂的大笑,他笑中有泪,又哭又笑,好像一个无药可救的老疯子。

    他笑,因为他终于实现了带孙儿进城的诺言;他哭,因为这个诺言此时已经毫无意义。他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恨不得和孙子一起死去,恨不得早一步追随孩子们的父母而去。

    他恨,他真的好恨啊!

    那满心的悔恨需要宣泄,临到嘴边却化作了疯狂的笑声,笑得他声嘶力竭,笑得他痛不欲生,可是他还在笑,不停的笑,此时除了笑他还能怎么办?哭么?哭给谁看?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无助的老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苍天发出了千百年来无助的人们对于上天的同一个问题,和以前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苍生一样,他没有得到答案。

    不,老人得到了他的答复。

    “呯”的一声枪响传来,老人抽搐了一下,终于缓缓倒了下去,他至死都没有闭上那双质问的双眼,他死不瞑目!

    “不管怎么说,对老百姓开枪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覃玲把手枪插回到枪套中“还希望同志们守口如瓶才好。”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接着说道“回去之后我会在关于这次守城战役的报告中提到同志们的英勇表现,相信嘉奖令很快就会下来,大家应该高兴才对。”

    秋夜的风呼啸而过,让在场的每个人有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所有的人都感到彻头彻尾的寒冷。

    夜色深沉,这冰冷的夜晚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