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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语笑嫣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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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朱颜寻了一张梨花木小案移到竹园内,拉了白苹在一旁作陪,寻个庇荫的地方席地坐着,开始讨论园中的布置。

    按照朱颜的看法,各处庭院的竹子已经到了成灾的地步,恐怕需花上几日将多余的竹子尽数砍去才能好好布置。

    小案上铺着宣纸,朱颜依照徐绸珍给出的单子抄录需要购置的物件,一边补上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时不时咬一下笔杆,微微鼓着嘴的模样十分可爱。

    白苹则坐在另一头,细细筛着手头几份黑乎乎的种子,有的芝麻大小,有的米粒大小,都是朱颜从江南带来的各种植物种子。

    “白苹,这一份……”朱颜搁下笔,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替我将这一份种子也剔出来罢。”

    桑皮纸的包裹打开,里面是金黄色的果壳和朱红的果子,白苹愣了愣,摇头拒绝,“姑娘,这个不是宣清公子给您的药么?一会儿还要煎来喝的。”

    朱颜病了有一段时日,起初是以合欢入茶冲饮,但剂量不够没见到几分效果,后来袁凛就吩咐白苹直接拿去煎煮,每日服三次,幸而合欢本身味平,微带些甘甜的滋味,还算不得多难喝。

    不过白苹还是发觉,自家姑娘虽然替人诊病开方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但她自己其实万分厌恶喝药这件事情,每天见着药就愁眉苦脸,变着法子推脱不喝,因此朱颜提出让她将这些合欢的种子从果肉里剔出来,白苹立刻就起了疑心。

    “咳,若要煎药,又不差这一包……”朱颜有些心虚。自己先动手拈了一颗朱红的合欢果,几下就拆出了六颗浑圆的米黄色种子,在几面上滴溜溜地打转,“你看,我近几日精神已经好了不少,这药再吃几副也能停了,余下来的又没用处。不如在院子里种些合欢。”

    白苹听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一边看了看她剔出的种子,点头道:“姑娘的手气是好的,一下就能拆出六颗呢。”

    合欢果由三瓣构成。每瓣正中又有一道裂纹,但并非每一份中都会有籽,像白苹剔的这一颗,便只生了三颗。

    “也就运气好些罢了。这脑袋近来却不好使。”朱颜耸了耸肩,把写好的笺子收在一旁。从袖内掏出两册书卷开始看。

    白苹瞄了一眼,手下没停,笑着打趣,“姑娘这次回来。便一心一意地看这些,岂不是要做学问,不给人看病了?”

    朱颜瞥了她一眼。故意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苦笑。“宣清可还等着我写信给他呢,好好的字不看,偏要写成诗笺送进去。”

    关于这件事,白苹也有所耳闻,朱颜这次一回来就被袁凛抓着看那些诗集词谱,昨日还听他们约定,朱颜住到虚园后,每日都要写诗笺送去——其实还不是袁凛怕她偷懒罢了。

    “不过……白苹从前就听闻,姑娘可是自小就有才名的,听闻五六岁的时候矩之先生就教姑娘作诗,十余岁的时候写的,连那些读书人都称赞呢,哪用得着这会儿再练习起来?”

    “那个么……”朱颜暗暗抹一把汗,白苹这么较真的丫头,她就不该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情才对,“我有些年没碰过这些了,早已生疏得很,偏偏京中叔伯他们都知道我自幼有才名,逃不过要作几首应酬,总不能吃老本吧?”

    朱颜说着暗自郁闷,若真有老本可以吃,她也不至于如此凄苦啊。

    虽然她也明白这是为了她好,但她这脑袋里装的,委实和这么古色古香的诗词有些不沾边,现在也只好依靠那句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了。

    “姑娘?”来者脚步声沉稳,踏着满地堆积的竹叶,“姑娘果然在这里呢。”

    “容娘。”朱颜将书册一卷,飞快地立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枯叶。

    容娘受宠若惊,一边将手中的布包打开,一边摇头,“哪敢劳烦姑娘起身,姑娘真真太客气,往后也要摆摆贵女的架子才是。”

    “这不一样,容娘是长者,有福有寿,受得阿颜敬重的。”朱颜往她身边蹭了蹭,尽量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白苹方才都同她说了,这容娘看起来一团和气,实际严厉得了不得呢,杏叶一早来的时候没守规矩,都被她罚去面壁了,要到晚间才能出来,朱颜可不打算被罚。

    容娘和蔼地笑了笑,听着十分舒心,慈爱地挽了她的手,“姑娘方才遣老身去买花木,已经尽数教人载回来交与洛娘去栽种,只这样秋水仙,洛娘说以往她也未种过,怕粗手粗脚弄坏了金贵的花让姑娘生气,故而还请姑娘自己留意留意。”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洛娘不必把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的,容娘开导开导她。”朱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个还带着泥土的“大蒜头”,陪着笑把容娘送走,这才舒了口气。

    白苹也悄悄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叹息,“也不知道杏叶姐姐怎么样了?她也不过多说了几句玩话……”

    “其实要我说,她唤你姐姐才是正理。”朱颜无奈地摇了摇头,杏叶那是白长了白苹那么些年纪,半点不懂事,不过她原本在岭南长大,心地本就单纯,朱颜也不想为此去怪罪她,只盼着她别惹了祸事就好。

    白苹吐了吐舌头,转过话题,“姑娘,这秋水仙是什么花?白苹从前只听过秋海棠呢。”

    “唔……”朱颜将几个鳞球放到一旁,抓起一支笔在笺子上就画,刷刷几下,已勾出了三两支几乎贴地的花朵,狭长的花瓣簇拥在一起,仿佛个漏斗。

    “诶,姑娘画的好生传神,可……”白苹为难地蹙了蹙眉,“这笺子上已写了诗,应是要送与宣清公子的……”

    “多赠一幅画与他,分明是他赚了。”朱颜横了她一眼,忽然一拍小案,连案上几支蟹爪毛笔都震了一下,“先前说了给他画本草图谱,这几日倒是忘了,恰好每日画了一道送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兴,浑然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一丛翠竹上跃下,落在不远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