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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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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汪直收回思绪,一切都已结束,一切还要继续。汪直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看猫,又看向解语。“你喜欢猫?”

    解语一手抱着“锦华”,一手轻抚它背上的毛发,说道:“多可爱,乖巧,您为什么不喜欢?”刚说完,手臂上的“锦华”就一跃而起,跳上桌子后一个扬脖挺身,姿势极其优雅地顺着窗口跳出去了。紧接着,“汪汪”和“直直”也跟着“锦华”跳走了。

    看着解语没趣儿地扁扁嘴,汪直笑道:“猫是薄情的,今儿你待它好,它尚且不重你,明儿若是它想走了,就走了,不会记挂半分。”

    解语听着汪直这语气,总觉得好像意有所指似的,忽又觉脸上微热,于是厚着脸皮强自觉得自己绝不是这般,挽上汪直手臂,说道:“汪大人这几日公务繁忙,解语都不敢去打扰您了。想着您若是得闲,自会来,今儿可是得闲儿了?忙了这许多时日,解语吩咐厨房给您做了盅炖品,您可算来了,稍等片刻。”

    汪直见解语冲着外头吩咐了,不多时便见锦玲端着一盅炖品进来,打开后香气阵阵。虽说有些疑惑,但还是心里高兴,正要接过来,解语却亲自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汪大人,尝尝。”

    汪直脸上微红,幸好屋内光线暗淡,这才不十分明显。

    解语喂了汪直喝了一口,说道:“也不知您哪日来,我就叫厨房上每晚都炖着,您若是不来呢,我就自己喝了,好在您今儿来了,不然我这肚子可要撑破了,这几日喝这炖品,解语觉得自己的腰都粗了。”

    听了这话,汪直才晓得,原来解语并非哄骗他,确实是为他所做。起初见解语跟变戏法似的,他前脚到,后脚就能变出一盅炖品,便想着多半是自己吃的,见他来了才借花献佛。

    见解语每晚都等着自己,起初因她不来的失落,渐渐没了。

    汪直接过炖盅,自己舀了些出来到小碗里,说道:“是该多吃些,不多吃些,怎么长身子。若是不长身子,到时候……”汪直想说日后生孩子之类的,却又忍住了,想象着她日后将会为人妻,为人母,汪直心里就有淡淡的酸涩,难以名状。

    解语见汪直欲言又止,猜到他恐怕说的是伺候男人的事。他没说下去,怕是不想自己尴尬。想到周瑛的事情,于是趁着汪直心里顺坦,说道:“汪大人,听人说,京城里最近有伙子妖贼,专门编著些妖书,散播妖言蛊惑无知民众,笼络了不明真相的人三五成群,百人成聚的不做好事。听说,那妖书还写了许多妖魔鬼怪的,竟有巫蛊一类的邪术,您要不要去查查,也算是大功一件呢。”

    汪直也略有耳闻,猜到怕是万弘璧抑或周瑛说的,问道:“你怎晓得?”

    解语不想因此事骗汪直,从今以后,但凡能不骗他的,她都不想说谎。再说这种事也骗不过汪直,遮遮掩掩的倒叫他心寒,于是道:“是周瑛说的,他说他爹也被蛊惑了,傻傻跟着去听人宣讲,周瑛无奈,跟着去,竟发现半个时辰就聚了百十来人,可见着京城不太平。”

    汪直见解语坦然说出周瑛来,心里觉得她不似有情的,便舒坦了几分。

    解语见汪直听得有兴趣,又道:“那周瑛呢,其实此前有些小过节,但此人却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心里也是良善的。那次跟着我大表哥出门,撞见他也在宝顺楼,原来那次正是同杨晔在一处。他就护着我,不叫杨晔瞧见,如今可见他是好意,那杨晔确是个不能沾惹的,竟生出后面这许多事来。”

    解语说完这些话,忙道:“汪大人莫误会,周瑛可不是同杨晔沆瀣一气的,他是不好意思推迟,只不过与杨晔吃了顿饭而已,可没掺合进他的案子。”

    汪直点点头,将小碗放下,表示不会追究周家之事。

    解语舒了一口气,又道:“汪大人若是想管这案子,就管,若是觉得耗费精力,就不管他。左右他爹是个伯爷,还能叫邪教给坑了不成!”

    解语越是表现得无所谓,汪直心里越放心,想了想说道:“无妨,倒可查上一查,若是坐视不管,闹大了也叫京师不安。”

    解语暗喜,但还是安耐住,凑到汪直身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按着说道:“顺天府是吃白饭的吗?他们去查就是了,汪大人如今已经够忙的了,还要分精力去查妖书妖言案,会不会太累了。”

    不等汪直说话,解语又道:“不过这也真是奇怪,那妖书到底写了什么,叫这许多人信服,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汪直感受着解语的按摩力度,微微眯了眼睛说道:“查了便知,到时我说给你听。”

    解语见这事儿算是应下了,心说自己也算是尽力了,稍稍还了周瑛这份情。为汪直按着肩膀,就不可避免地凑近了他,鼻端闻到那股子皂香,以及他身上的气息。

    解语心里微微动,她是经了一世为人妇的,自是晓得那事情的趣儿。转世为人,之前一直是孩子身子,身子也还未长多少,便从未想过那方面。然自从到了京城,她也快及笄了,加之遇到的男子多了起来,所以不时地也会想到那方面。

    然大仇未报,且与外男多半只是远距离说话,不曾这般亲近着,所以解语平日里多是压抑着的。不知为何,每到与汪直亲近,就有些悸动,哪怕他是个内侍,可看着也是风华绝代的男子一枚。

    解语手上的动作不那么规律了,眼睛也不时瞟向他的侧脸。

    汪直正享受着她的手法,忽觉她鼻息温热,扑打在自己的后颈甚是温暖,就如骚动在心头一般。

    解语已经十五,汪直说过,待杨晔案子一结束,就给她办及笄礼。解语身子也长了许多,特别是微微发胀的胸前两点,这段时日总会酸胀微疼。

    解语晓得这是正常的,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么一段,前世里的她不懂,重活了一世,自然懂得很多。就好比前世里,听到的关于猫狗的乡间野闻,前世里只当个趣事来听,今世里却有了许多想头。

    想到猫之事,解语方才还能淡定,但一想到狗的传闻,便觉越发脸红心跳了。

    汪直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冷静下来还是拍拍解语的手,示意她歇歇,想了旁的话头说道:“先时,你祖母只不过暂时埋了,这几日墓地也买好了,怕是就要下葬了,到时你可想回去?”因舒家母子做的事,汪直晓得解语寒了心,心说若是她不乐意,就寻个机会将她留在汪府。

    舒家祖籍在大同,上京也只是没几年,又没想到舒老太太会突然辞世,也就没预备着墓地。忽发生这等事,舒清江自是猝不及防。

    汪直顾忌着解语的面子,还是管了此事,着人寻了一段时日,这才寻到合适的墓地。

    解语不答反问,说道:“汪大人,是您买的墓地吗?那以后您也会葬在那里吗?我呢?”

    汪直转过身子看向解语,眼神里有一丝的凄凉,紧接着就消失不见,淡然道:“那是给舒家买的,我不会葬进去。我们宫里人死后,都在永定河边的中官儿,那儿都是内侍的坟。我就一个人,还买什么墓地,不如去中官儿还热闹些。”

    不知为何,解语听了这话,再看汪直淡然的神色,心头微微一酸。

    汪直继续道:“你也不会葬在那里,你是要嫁人的,嫁进哪家,以后就进哪家的墓地,享哪家的祠堂香火。”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解语只觉得鼻子发酸,想起前世的自己被草草葬了,亲娘孟老太太也不知在何处,心里便是一酸。“汪大人,您说这人死了,若是没有葬在一处,是不是在阴曹地府也见不着了?那我不嫁人了,就陪着您和义父。”

    汪直看淡了许多,见解语这幅模样,只道是她面子轻不好意思,抑或不信自己。想到此,汪直眼眸中现了诡色,假说道:“我已寻好了人家,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功名,还是少有上进的。那日说起来,我回复说回府问问你,若是有意就见见,若是无意人家可就定下旁家了。”

    忽地,解语心里难过得紧,想也未想就抱上了汪直,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不嫁,您叫那家定了旁人吧,我以后不嫁人,就陪着您。咱买块墓地,汪钰他日成亲生儿育女,百年后咱们都一处埋着。”解语这辈子本已是无心,但自从再见着孟璟吾,又与汪直亲近了这许多时日,竟有些放不开,舍不得这两个人。

    汪直身子一顿,感受到她的怀里低低啜泣,那是真实的感情流露,并非以往刻意的讨好。汪直是何等人物,解语以往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虽说不觉得反感,但到底晓得她有意而为之。如今他说起婚事,她竟也半分意思也无,她是真的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吗?

    她真的流泪了,渐渐湿了他的肩头。心头就跟被什么轻挠似的,汪直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只在解语肩头停留一瞬,就紧紧揽住了。第一次,他的心彻底柔软下来。

    醉人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汪直脑子乱得很,只觉得好似就那么一瞬似的,事实上却已是过了许久。再一次看钟漏,竟已过了半个时辰,汪直仍旧不想动,直到解语有些乏了,索性整个人扑到他肩上,抱紧了闭上眼睛。

    每次的亲密接触,汪直都尤记于心,这次也不例外,如以往般,他都将每一刻深深刻在脑子里,不时拿出来回忆。但唯有这次,什么东西触到了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