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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往事

作者:雪尽马蹄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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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 往事

    登云一愣,说实话,在府里还真没看春晓和谁亲近,不说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年纪梢大,说不到一处去,只说之前侍候过她的丫头,思晨那几个也不见找来闲聊,平日多是写字看书,若不是晚上见三爷回来,还以为自己侍候的是未出阁的闺秀呢。

    这样闷性子的人能有啥朋友?

    登云正想问,话都到嘴边了就听有人居高临下道:“这个我要了。”竟是看中了春晓手里的点翠头面。

    春晓抬头,楼梯上步下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妇,头上梳着高髻,环着星光煜煜的钻石花环,耳朵上戴湖蓝色水滴耳坠子,脸上匀了细细的粉,眼睛很大,眉却画的很细,眼窝深邃,高鼻丰唇,身上穿着豆色牡丹织锦缎子通袖袄儿,配石榴百褶裙,袖口、领口勾着金线,看上去四旬年纪,跟着六个穿着体面的丫头随侍。

    掌柜的利落的把东西收好,装了雕花的匣子的恭恭敬敬的递送过去。

    登云‘诶’了声,道:“这是我家姑娘先看到的,怎么说法也没一个就卖给她了?”真是遇见过活土匪了,却不知抢的可是沥镇有名的霸王人物龚三爷……的女人手里的东西。

    那贵妇只蔑视的朝她们二人看了眼,就带着丫头转身走了。

    登云想去拦,被春晓拉住,登云恼的脸儿都红了,道:“待我去说咱们是太师府的,别以为有几个银子在沥镇就能横着走。”她也是气疯了,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掌柜的一听是太师府的女眷,脸上露出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您二位不常来不知道,方才那位太太正是我们店的老板,呵,老板拿自家东西,不犯毛病吧?”

    “这……”登云一肚子道理等着却一下噎住了,奇道:“你们老板?”随即哭笑不得,“你们老板就这样经营生意,也不怕客人再也不上门。”

    “也不怕您知道,我们这店就是老爷给我们太太置办打发时间的,不图盈利,只因店里的东西都是涌来讨太太欢心的,做的精巧稀奇,客人们见了也都喜爱,开店到今日倒不曾亏本。”掌柜的但见登云听的瞪圆了眼珠子,得意一笑,道:“若二位还有兴致,不妨到楼上去看看,楼上的用料足一些。”

    春晓跟着一笑,隔着纱幕道:“你们老爷对太太真好,让人羡慕。楼上我们就不去了,买首饰实也是随缘,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说完带着登云离开。

    到了车里,登云才道:“我该去打听一下,这家店是谁家开的,回去说给三爷听,也叫三爷给姑娘开一个。”

    春晓摘了帷幔透口气,不甚在意的道:“都是消磨时间的,我更愿意看书,把首饰花花俏俏的摆一屋子才要腻烦呢。”

    其实女人哪有不爱首饰的呢,总要喜欢一两样的,春晓也喜欢,却不想登云回去与三爷提,只怕说了就真要开一间这样的店面,徒增烦恼。

    马车启动,车窗半开,林立的店铺从窗前缓缓掠过,各色人物穿梭在街上,耳边充塞着闹市的嘈杂,却是生机勃勃。

    春晓直接叫车去了舅舅家,郭志杰见是春晓来了,有些拘谨的把人迎进去,登云跟着后头,手里拎了两匣子方才在街上买的糕点。

    春晓在屋里坐下,不见舅妈,因问:“舅妈不在?”

    “带着小秋去他外祖父家了。”郭志杰忙着倒茶,端瓜子糖果,过年的余温还没散,窗子上还贴着窗花,屋里光线不是很好,却显得很温馨。

    春晓随手吃了一块点心,也不知什么时候的了,有些硬,她也没吐,硬是噎进去了,心里想着以后离开太师府不一定要吃什么苦头,这样的糕点都吃不下还谈什么离开。

    登云看着难受,忙给倒了一杯白水。

    春晓勉强把点心顺下去,虽不想承认,可也知道自己是被龚炎则娇生惯养成型了。

    郭志杰道:“你过的还好?”见春晓容颜娇艳,气色红润,想她是没受委屈,只他这外甥女的容貌却愈发的不像她母亲了,随口道:“你样貌比你母亲好,一年大一年,越发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春晓一惊,心砰砰直跳,圆谎道:“早前舅妈还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想必大秋的样子也变了。”

    “大秋与你比不了,这些年吃的药比饭还多,能活到今时今日都是造化呢。”郭志杰果真被拐到了旁的话上去了,后头紧跟着又说了一回大秋,道:“比往年好了不知多少,要不是十五那晚贪看花灯,也不会受了风寒,这些日子便只养着呢。”

    春晓趁机道:“这也不能怪大秋,舅舅不想想大秋多少年没出去走走了,只怪天太冷,若是天气暖和,大秋的病早该除根儿了。”

    “哪有那样的地方。”郭志杰说完想起什么,道:“你舅妈正与我商量去南边,就这几日走,先去金陵,那还有咱们家族亲,虽是出了五服,但好歹也是亲戚,投奔过去算是有个倚靠了。还是那句话,舅舅唯一放心不下你,唉……”

    春晓一听这对夫妻没变卦,微微松了口气,还是那样的说辞,“三爷生意遍天下,他什么时候去金陵我跟着去就是了,一年真有空闲去,少不得要多烦您与舅妈几回。”

    “不烦不烦,你要常来。”郭志杰眼眶微热的抬袖子蘸了泪去,又道:“其实你侍候在三爷身边我也是放心的,就冲送来的几车年礼,便知你过的风光体面,舅舅借你的光了。”

    春晓无声的抿了抿唇,忍住心头被舅舅几句话搔的难受,道:“具体定哪天,你们只管天气好就走吧,不必管我有没有空送你们,以后还会见面,勿念。”

    登云在一旁听着,忙道:“舅老爷一家要走,只与三爷提,三爷倒是方便备车,姑娘也好送行。”

    春晓摇摇头,“最近三爷也忙,为了选商会会长有些心力交瘁,不要麻烦他吧。”

    “对对对,别麻烦三爷,这里到金陵也不是很远,且你舅妈还有相熟的亲戚在镖局,也要走船的,我们正好一道,路上也安全。”郭志杰与登云摆手,转过来与春晓说。

    春晓见登云不再执意,才想要问什么镖局,就听连同后院的门外有人敲门,郭志杰一愣,几步过去开门,见是侍候大秋的小丫头来,道:“大姐儿请贵客到屋里去。”

    春晓诧异,这位大表姐似乎很排斥自己,还不曾碰过面,这会儿叫过去做什么?只不管怎么说是自家亲戚,与舅舅点点头,她带着登云过去。

    大秋屋里有浓重的药味,那些药渣子似侵透了家具和帐帘,亦或是大秋骨头里装的全是药汤子,春晓一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按住鼻子,再抬头,不大的屋子收整的还算干净,陈设的东西不多,却也好像不少什么,就在一座台式绣花屏风后,坐着一个少女。

    春晓知道这就是大秋了,梳着双髻,头上简单的簪了绢花,尖下巴,颧骨瘦的有些高,标致的杏仁眼儿,迎着春晓的目光看过来,却又一下子躲开,哑着嗓子道:“你坐。”

    登云想把窗子开了,但看表姑娘身子单薄的骨瘦嶙峋,哪还敢动,只能忍着立在春晓后头。

    大秋道:“让外人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春晓蹙眉,给登云使眼色。

    登云忙不迭的出去透气,那个侍候大秋的小丫头也跟着出来屋子,把门关好,上一回来不见大秋有丫头侍候,便问:“你新来的?”

    “年前太太买我进来侍候大姐儿。”那小丫头说。

    春晓听着两人说话,目光落在大秋身上,大秋脸儿蜡黄,双眼却还精神,捂着帕子咳嗽了两声,道:“你离开整三年了。”

    春晓没应声。

    大秋深深喘口气,又道:“当时我掉进水里,水真冷,我到今日还记得冰碴刺进骨头的滋味。虽然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可我还是恨你,那日我们两个走在冰面上,原本你在左,我在右,偏你要看人家放烟火,让我走到了左边,那里有个凿开的洞……咳咳……”

    春晓蹙眉,难不成就因为两姐妹换了位置走路,一个掉进水里,一个看烟火躲过一劫,就让大秋恨上了?甚至不愿意见自己?

    大秋咳嗽的撕心裂肺,那双带着娇俏的杏仁眼儿咳的似要挤掉眼珠子,春晓忍不住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背。

    大秋一怔,随即避开春晓的手,因动作过激,倒惹得她喘的更厉害。

    春晓不敢再动,只能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足有半刻钟,大秋才渐渐缓过来,蜡黄的脸儿因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气,脸颊浮现出一些不正常的红,春晓忽然明白大秋恨意为何这样浓了。

    果然大秋道:“你虽然被迫去了别人家里做事,可我宁可与你换,在病床三年,我喝药喝到想一头撞死,若不是怕爹娘伤心,只怕早就白骨一捧了,你让我如何原谅你?我没法原谅,不能原谅!”

    “那就不原谅。”春晓断然说道。

    这事真的不怪原主,难道非要当晚原主掉下去才理所应当?大秋被折磨这么多年值得同情怜惜,想法却无法叫春晓认同。

    大秋睁大眼睛看着春晓,冷笑:“我娘还说你变了,怎么就变了?你还是那样自私,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自私自利,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做了人家的小妾是怎么想的,我想,那个男人可真倒霉,早晚要被你连累,被你害了!”

    春晓脸色冷了下来,看着她道:“你要见我就是要说这些?”

    大秋未曾想到记忆里那个沉闷不讨喜的表妹竟有这样的气势,冰冷的目光看过来直叫人畏怯,不觉得撇开脸,咬着唇道:“我和爹娘就要去南边了,你以后再不许出现,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我娘也不想!”

    春晓从郭志杰这里出来,上了马车,细细嘱咐郭志杰保重自己,路上小心。

    郭志杰跟着滚动的马车走到巷子口,一心以为自家闺女与春晓和好了,当初俩小姑娘掉冰窟窿里回来,闺女生病,春晓啥事没有他也有些怨气,后来为了给闺女治病把春晓卖了,这口怨气也就散了,不过妻子却始终耿耿于怀,闺女也不让人再提春晓这个人,如今既然肯见面了,该是翻篇了。

    郭志杰又站在原地望了一阵,直到马车拐进大街被行人遮挡,这才返身回去。

    而马车上的春晓把手伸出来,张开,掌心里是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看不出是什么,半圆形,表面打磨的光润。

    登云凑过来看,道:“这个似福禄佩,这边断掉的该是蝙蝠和上半截葫芦,怎么好好的玉佩碎了。”

    “大秋拿给我的,说是我娘的,这碎了的缘故也是因着我……摔碎的,是不小心。”春晓摩挲着玉佩的表面,想着玉佩是在救大秋那晚摔碎的,挂着绳的这半个葫芦还在,另一端却不知碎落哪里去了,因着舅舅舅妈发怒,她没能去冰面上找回。

    “可惜了,玉是好玉。”登云拿在手里朝光看了看,她整日里摆弄春晓的首饰,也自有一套眼光。

    “好不好的放着吧,终究是一点念想。”春晓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玉佩是原主母亲的遗物,也是原主的念想,不如就和那张烧化的魂魄契书一道装进陶罐里,再送去原主母亲的墓旁埋起来吧。

    登云替春晓把玉佩放好,嘴里道:“咱们家去吧,天擦黑了,再晚要冷的,也没什么可逛的了。”

    “哎呀,忘记去看望玄素了。”春晓猛地拍额头,只想着大秋与原主的事,竟是一墙之隔的玄素没去见。

    春晓很少失态,此时在车里帷幔也没有戴,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还挺响的,把登云吓了一跳,再见春晓光洁的额头泛了红,忍不住嗔怪:“没去就没去,你何必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正说着忽然马车猛地停住,登云没坐好,往前一冲,被小几子磕了膝盖,疼的抽气,朝外喊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