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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不能沾

作者:雪尽马蹄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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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 不能沾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一日正是黄道吉日,从上云庵领回老太太与程氏的棺椁发葬,前头鼓乐吹打,中间亲眷哭丧,后头和尚、道士念经,一路上灵幡招展,冥钱撒了漫天。

    龚氏族人虽不十分昌盛,可也浩浩荡荡拖出长长的队伍,到了墓地,大半日的功夫,齐整整的把新棺旧棺落好,大老爷前头洒酒敬香,叩头哭丧,后头乌鸦鸦跪了一地龚家男丁,自此分支出去的太师府一脉与其他族人并在一处,远远望去,祖坟茔地颇为壮观。

    从墓地回来,龚炎则回房换洗,却发现春晓不在,他喊小厮进来侍候,换了家常细布道服便在西屋书房看一些请帖,因着老太太丧期,许多人家的红白喜事都是礼到人没去,整理出来亦能看出朝野动态,另外还有一些拜帖也要归拢。

    这些杂事做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春晓回来,便把小厮叫进来,“你们姑娘往哪去了?”

    小厮道:“范老太太的丫头过来请去的,如今在冬晴园。”

    龚炎则拿笔的手一顿,把笔放在架上起身就往外去,来到院里就见春晓领着登云、于妈妈回来。

    龚炎则当即呵斥,“爷回来还得候着你,什么时辰了不知道?”

    春晓一愣,心想好大的火气,不是去迁坟下葬吗?难道出什么事了?微微蹙眉,裣衽施礼,“婢妾去看望范六姑娘了,一时呆的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这是在院子里,许多下人都悄悄的往这边看呢。

    龚炎则绷着唇角转身,“进屋。”

    春晓顿了顿,迈步跟在后头进去。

    于妈妈与登云对望一眼,于妈妈小声道:“我先去了,你看着点。”

    登云点头,低着头也进了屋,才进去就听三爷道:“她请你去你就去,爷让你等爷回来你怎么不等?谁是你主子!”

    随即就听春晓冷笑:“您是奴婢主子,您是大爷,您是天王老子,您看谁听话乖巧找谁去,奴婢侍候不好,甘愿领罚打水扫地,离了您眼前,省的您心烦。”

    登云眼前的门帘唰啦撩起来,春晓眼睛通红的就要出来,紧跟着身子一踉跄被一只宽袖子手臂拦腰抱了回去,门帘晃晃悠悠的又落回去。

    登云噤若寒蝉,不敢进里间,只急的如热锅蚂蚁在门口乱转。

    屋里,春晓眼泪一双一对的往下滚,气的脸儿也白了,心里呕的要吐血,合着自己把他当爱人,他却把她当奴才,她还留在这干嘛?每日里焦心灼肺的纠结,原不过是一场笑话。

    龚炎则亦是脸色铁青,知道这事不愿春晓,可就是气她单纯,如今范六娘躺在那一动不动,范老太太有什么好心叫她过去闲聊?一时心里发恨,范老太太这是逼他就犯了,可恶至极!

    龚炎则见春晓哭的伤心,想着她眼睛有旧疾,也是心疼,抱着她往炕边坐,春晓发狠扭身子,头上的钗不小心划到龚炎则额角,当即一条红痕,龚炎则没觉着疼,春晓却立时不敢动了,等坐到炕上,一边看他额头的伤一边气的掉泪。

    心里发狠:明儿就走,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又想此一别生死不见,心如剜肉般的疼,扑到龚炎则怀里大哭起来。

    龚炎则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范老太太说什么了?她说的你都不必在意,爷护着你,别哭,一会儿眼睛要疼了。”

    “谁要你护!太师府的奴婢多的很,奴婢就不用您费心了。”春晓离了龚炎则胸膛,坐起身赌气道。

    “爷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知道?爷是怕你在范老太太那听了闲言碎语受委屈,一时着急说错了话,你就别抓着不放了,嗯?”说着伸出大拇指在她眼睛上轻轻抹了把,见春晓还是哭个不止,手心没几下就捧了一滩泪,才真真懊悔把话说重了,想了想道:“爷心中烦闷,回来寻你商量,你不在,爷是真急了才说错话,你别哭了,爷出去还不行吗?”

    龚炎则作势要走,春晓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抽咽着闷声道:“什么事?”

    龚炎则回头,沉闷道:“你看你满脸的泪,先洗了脸儿,拾掇拾掇,爷好与你细细的说。”

    春晓抿着唇站起身,往洗漱盆洗手净面,龚炎则忙跟过去递肥皂递毛巾,又转过去拿了雪融生肌膏往她眼角蔓,春晓见他‘溜须拍马’却还笨手笨脚,将膏子要过来,自己挑了一指甲出来在脸上涂匀。又伸手拢了拢散落的碎发,将划伤龚炎则额角的簪子除了,这才转过脸来,垂着眼帘静了静,将膏子递给他,“你把额头擦一擦。”

    龚炎则这才在镜子里看到额角红了一条,把膏子放回妆台,不在意道:“不妨事。”

    别看龚炎则长的俊美,却并不在乎自己这张脸,曾与春晓说过,“花儿一样的脸儿还不得有钱,没钱靠脸那就是吃软饭的。”

    春晓见他不理会额角的伤,又见确实不严重,便也没坚持,只问,“什么事你说吧。”

    龚炎则道:“福海没回来。”

    “嗯?”春晓知道福海出远门办事去了,但去办什么事并不知情。

    见春晓疑惑,龚炎则便把老太太死后,福海去断海庵除掉假母的事说了,春晓听说是除掉假母,微微蹙眉,龚炎则又道:“事关重大,不得不除。”紧接着一叹,“可惜福海去了这么久,老太太丧礼都没能回来,如今下落不明,可那位假母,却安然无恙的来了。”

    “来?来……沥镇?”春晓怔住,“人在哪?”

    龚炎则道:“被爷安排在西山庄子里了。”

    “她的意思?”

    “她?她想继续做假母,做三房的四太太,享受太太尊荣。”龚炎则语带讥讽,冷笑一声,“她想当我娘,可爷早就断奶了。”

    春晓脸一红,嗔道:“说正经事,你胡说什么。”

    “爷说的再正经不过,倘若爷……”龚炎则说到这顿住,眸子深处幽幽翻转,想着倘若那时假母能够向自己伸出橄榄枝,怕是今日也下不了手,道:“你是智星,帮爷想想该怎么办。”

    春晓想了一阵,道:“我能不能见见她,要知道她的真正意图和底线,如果不能享受逝者尊荣,她还想要什么。”

    龚炎则挑眉,“你的意思是……”

    “威胁的实质都是交易,只要是交易就有底价,她来沥镇,想要获得的最高利益是成为三房太太,可她应该也知道这事不易。”

    “所以她还有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那要如何让她意识到最高利益得不到。”龚炎则边说边想,最后道:“看来还是要有断海庵的具体消息,如今咱们对她并不了解。”

    春晓也跟着点头,“所以,我想先见见她。”

    “也好。”龚炎则眸光一闪,语气缓慢的应了下来。

    登云在外头听声,一开始屋里又嚷又哭,后来渐渐消了动静,登云也松了口气,看来还是得姑娘,换了旁人吓也吓死了,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翌日春晓去西山别院,这处庄子当时是从冯氏手里买过来的,开春要修建温泉,如今院子里萧条凌乱,也没人日常打理,假母住进来,也只安身一隅,房前枯草及腰高,窗纸也是去年的,有些发黄,春晓将门推开,屋里和外头一样清冷,竟是没烧碳。

    “谁呀?”里屋有人问话,嗓音倒也绵柔,听不出年纪。

    春晓一眼见到假母,也是暗惊,容貌上竟然与三爷如此相似,难怪三爷不放心要除掉她,被有心人利用,后果真的很可怕,想想太师府的嫡长孙竟然是嫡幺子,一个乱丨伦的存在,就没有三爷的立足之地了。

    这时假母走了出来,见到春晓也是一惊,区别是惊艳,她细细端详了春晓,忽地道:“你是春晓。”

    “是。”春晓一下就扑捉到一个信息,假母是有备而来,她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多。

    “坐吧,真是个美娇娘,以你的人品坐正头奶奶也要挑王孙贵胄,如今却只能做商人妾,真是可惜。”假母请春晓坐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却一针见血。

    春晓心思动了动,顺着假母的话说:“妾乃蒲柳之姿,门第低贱,不堪匹配三爷,做妾已经很满足了。”

    “世间居然有甘愿做妾的?若要做妾,正该与帝王做妾,怎么说也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假母扯了扯嘴角,清冷的眼睛深深看着春晓,突然道:“你来见我做什么?”

    “妾受三爷所托,来劝您放弃,顺道问问您可有别的要求?”春晓一脸真诚,语气却带着试探。

    这给假母的感觉反而像被迫无奈来试探她,春晓本人并没有什么诚意,想了想,同样试探道:“若我不放弃,又如何?”

    春晓显的颇为无奈,道:“三爷的意思,您若一意孤行,那就只能还送您回断海庵,派人看着您吃斋念佛,毕竟当年太太离府的名声并不好。”

    “呵。”假母不甚在乎的笑了声,转开说道:“你回去与三爷说,我那天说的已经是最低要求,若不能达到,宁可死也要拉他垫背,你也说了,我名声不好,这些年青灯古佛也是够了,但三爷怕是舍不得这一身剐!”

    春晓看着假母,“两败俱伤又何必?给你一辈子够用的银子到哪里不逍遥?”

    假母冷冷回望,“给你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你为何还惦记做妻,做妾不是一样好么?”

    春晓知道是说不通了,站起身,似真似假的叹气道:“妾会回去与三爷如实转告,告辞。”

    “去吧,有空倒可以来看我,我这里真冷清。”她望了望四周,脸上竟有种与周围的摆设融为一体的清冷。

    春晓恻然,这一回真真的叹了一回气,转身离开。

    接下来,如假母所愿,春晓数次来看她,两人真真假假的交谈,春晓确定一件事,假母背后有人指使。

    龚炎则手里捏着鹰隼送来的消息,看完后递给春晓,道:“她和当地的一个叫做黄天教有过接触,黄天教教众繁杂,人数众多,当地官员也十分忌惮,甚至有传不与黄天教打好关系,官位也坐不稳,可想影响极大,如此倒可解释福海为何会失踪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龚炎则虽号称财富占据大半个大周朝,但生意主要在北方直至延伸漠北,不然漠北开战他也不会捐巨额银两,为的也是三爷的名号恒通北地,保证生意顺畅,至于南边,虽也有生意,但并没与铺的很大。

    “目的呢?”春晓看完抬头,“他们是缺钱缺人还是别的什么。”

    龚炎则深意一笑,“只怕都缺。”

    “那就更不能沾了,有些教派能够撼动江山,沾上便是走了绝路。”春晓秀美紧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