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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云中孤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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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洞山脉,风光旖旎。

    通往襄阳的官道上,

    一队轻骑,哒哒地奔跑着,穿行在高山密林里。

    道旁荡起的微风,吹得路边小草野花不停地摇摆着,又像在招手,却留不住急促闪过的马蹄。马首向处,青山蔼蔼,在路的前方。小儿子云振龙,颠簸在马背上驰骋,不忘耳边的清风,还有头上的青天丽日,心便似白云飘飘。那雪白雪白的云朵,似被谁撕开的棉絮,随意扔在了天空中,便有鬼斧神工的飞扬飘逸。幽深湛蓝的天空做底,有团团白乳暄腾的;有絮絮散散如丝的;还有被曳长挥舞,笔走龙蛇般变幻莫测的。恰似穹庐布画,令人观之赏心悦目。

    马蹄声依旧哒哒,带着人影纷纷十几人,踏过青青绿草,错过泉水叮咚,直到马儿有些累了,不觉间缓了下来。众人索性信马由缰,让马儿喘喘恢复力气。

    “师父,此地云洞山方圆数十里,难道就再没有第二个客栈了吗?”三徒弟辽轩宇,摸了摸咕噜作响的肚子,问云中鹤道:“现在都响午时分了。”

    云中鹤看了看身材微胖的辽轩宇,笑了笑:“才出驿站多久?你就又饿了,你的干粮呢?”

    “吃完了,嘻嘻。”辽轩宇笑着说。

    “龙儿,你的干粮呢,分你宇师兄一点。”云中鹤往身后叫了一声,才把云振龙从风光山色里拉了回来。

    “好咧,驾!”云振龙应了句,催马赶上前来,从马鞍挂囊处取了包干粮递给辽轩宇:“宇师兄,干粮。”

    辽轩宇接过干粮,喜上眉梢:“还是振龙好啊,水囊还有水吗?”

    “有。”云振龙说着,又递上水囊。

    “还吃,你就只知道吃了,再胖些,我看你还立得住高椿架式不?”一旁的大师兄张忠予说道。

    “没问题!我最拿手的就是那招了,对不对振龙?”辽轩宇嘴上塞着食物,不影响边笑着说话。

    “哪招?胖鹤颤立吗?哈哈哈。”二师兄李为峰接着说道。

    一众弟子闻言,哗啦一阵欢笑。

    “鹤舞飞扬。”云振龙笑着说了句:“日前,我便是败给宇师兄这招的。”

    “不是吧!”众人惊奇状:“去年师父年考,你还决赛头魁呢。”

    “你们可别顾着笑他,鹤形拳深得其真味的,还就是这胖鹤子了,呵呵呵呵,要不然,你们师父这次又怎会带他出山呢”师叔云兰夫说道。

    “对啊,师叔都说了,你们还不信,小心以后要吃亏。”四徒弟辽定贵说道:“我哥饿时,最厉害就是那招‘独脚饿鹤’了,我恁是找不到破绽,不信你们问五师弟赵戟。”

    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七嘴八舌议论:

    “原来得饿了,才深得其精髓啊!”

    “他是你哥,你当然得输给他了。”

    大师兄张忠予也说道:“既然如此,贵师弟,为什么不等你哥吃饱了再与他斗?”

    “哈哈哈...”赵戟手指了指辽定贵,看着笑而不语,似乎有所指,却只是一个劲嬉笑。

    众人不明所以,辽定贵摸了摸头上的包包,就不好意思讪讪地笑。辽轩宇则滋滋有味的吃着干粮,难掩得意神色的笑意。

    “胖鹤吃饱了,还活泼飞得动?”二师兄李为峰挪揄道:“难不成,那招‘还魂饱鹤’又被他练成了?”

    “年底师父总考,你就知道了,嘻嘻。”辽轩宇故作神秘地说道,拍了拍手中沾着的干粮碎末,伸手紧了紧背上的长剑:“我今年,一定要拿到红头绳。”

    “我也是这么想的。”二师兄李为峰说道:“我今年,还要继续打败你。”

    哗,众人又是大笑,互相挪揄着,实则各弟子眼底,都藏着一股劲,胸有成竹跃跃欲试。未几,众人来到了一处山岭转折处,左边青山高树,右边则是临崖坡的平台开阔地,视野辽阔,一览众山。

    “大哥,此处是分界岭了吧?”云兰夫问道。

    “是的,往前就快到‘云洞醴泉’,有凉亭可以歇歇脚,再个把时辰快马加鞭,便可出了这云洞山地界,到尹津镇了,然后镇上一宿,明日晚便可到襄阳。”云中鹤说着翻身下马,在道旁望着襄阳的方向,却见莽莽云洞山风光,逶迤绝尘处,舒展堪鹤翔。一众门人弟子没有言语,也都停下来等着他。

    “我们此去襄阳,路途险恶,犹如云中孤鹤独行...”云中鹤说了句顿了顿,回头看向众人接着道:“来时我说过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

    “记得!”众人回答。

    “我听不见。”云中鹤说道。

    “记得!”众人伸直腰杆提高分贝,大声地回应道。

    “好!不愧是我千鹤门的男儿们。”云中鹤说道,纵身上马,一马当先开路而去,那身背后的剑绥,跟着身形纵跃跳动着,仿佛是他刚毅的决心。然而方才突然的对话,却把众人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一般,皆心有沉重不再言语。下山时,掌门反复叮咛交代的话语,言犹在耳边:“做好牺牲的准备,不畏强敌,但必须保存有生力量...。”渐渐多了缓坡下山的路,官道上的马蹄声,飞奔着又急促起来。

    没多久,马背上的人,远远就看见了“云洞醴泉”,和其边上的凉亭。云中鹤忽然收紧缰绳,马儿顿了顿,慢下脚步,扬臂往身后挥了挥手,让马队缓了下来:“慢着跟上,凉亭处有人。”众人闻言,皆绷紧了神经提高警惕,观察前后和四周,跟在云中鹤马后亦步亦趋。待来到凉亭前,却见亭里一站一坐着两个人,云中鹤的脸色,忽得一沉就更凝重了。

    但见坐着的人白发苍苍,背着来路,面向着醴泉,正叮叮咚咚和着幽幽泉水,弹着古琴。而其身旁躬立着的人,云中鹤却一眼认得,那是幽煞门,麒麟护法使的装扮,尤其腰间赫然的血色铁腰牌。难道是任九霄亲自来了!云中鹤心里打了个疑问,却淡定不慌,自是艺高人胆大了。

    “夫弟,小心那人的‘麒麟飞刀’。”云中鹤轻声对其弟,云兰夫说道,自擎剑在手,翻身下马,缓缓往前走去。

    云兰夫却没有下马,与一干弟子众人,‘??????’各抽出了背后长剑,马队围成一圈,进退有度凝神警戒,小心备战。亭上之人却也不理,仿佛没看见有人一般。云中鹤也不说话,气运周身,往前缓缓走去,敌不动我不动。十几匹马,就这样跟在他的脚后,踢踏着走过了亭子,而阵法,也变成是云中鹤在前,云兰夫断后。千鹤门一干人缄默里,都绷紧了神经,却看着就要走过去了,心中有些奇怪,然更加担心恐有阴谋,被诡计前后夹击,微汗心跳里,皆瞪大了眼睛。

    再往前,既可以上马飞奔而去了,云中鹤突然有些恍惚,难道是看错了?正疑问着,忽然,唰唰唰联袂劲风,道旁鬼魅般的跃出十三个黑衣人,并肩一字排开,横在道上阻住了去路。众人一惊,勒马停下来。身后的云兰夫更是紧张,知道受阻,但真正的威胁高手,是在后面凉亭里。垫后的大弟子张忠予、二弟子李为峰、三徒弟辽轩宇等,也都回转身配合师叔密切防范。

    云中鹤目力所聚,忽而精光四射。却见眼前十三个黑衣人,手中皆擎黑色玄铁重剑,面无表情似僵尸惨白,皆目光呆滞森冷,看着云中鹤,像是看穿了其人一般,没有焦点。真也似鬼魅,欲噬人心魂。云中鹤却听不到他们的气息,死了一般,想都是内功深湛如斯的一流高手,十三个一流高手!云中鹤便缓缓地离开马队,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落在对方眼里,轻轻巧巧般,实则没有半点破绽,云中鹤在十三人跟前站定,孤身一人正面相对!这份胆量,身经百战的淡定,却似挑逗的神情漠视般,搅乱了十三黑衣人的麻木,黑衣袍下罩着的嗜血幽魂,就仿佛嗅到了血腥的气味,贪婪得锁定了云中鹤身躯。云中鹤察觉到变化,忽得欣慰起来,暗衬:“我只怕与十三个鬼斗,但凡有欲~望,便是个有破绽的凡人而已。”

    剑已出鞘,

    人已到位,

    就等着有人倒下,

    就等着有人站着。

    亭里琴声忽得一紧,锵锵锵啷,突兀乱声入耳,凶横!有凌凌杀机四溢,十三剑客便突然出手了,只是一晃,只有一招。

    十三个人,一样的动作,一字剑招。同时挺身、同时挥剑、同时猛刺,整齐划一,就如同是一个人,往云中鹤身上刺去一般,一剑十三招!十三把玄铁重剑,其力何值千斤,却又快如闪电,分上中下盘,前后左右,五行相克,所有退路都被封死,所有的生门都已关上。那嗤嗤带起的剑气,尖厉似冥府的嘶吼,催命阎罗!

    须弥间,

    网正在张开,死地才酝酿,

    云中鹤却先动了。

    “鹤唳九天”

    只此一剑!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十三声!

    不多不少!

    一气十三声,一剑十三式!

    云中鹤已经穿过剑网,落在十三人身后。然后却是当啷当啷重剑交击的声音,方圆丈地火光四射,还有十三股四处喷射的血箭。噗通噗通...萎顿倒下的剑客纷纷,七倒八歪,长剑也啷呛撒落一地。

    十三剑客!一剑封喉!

    竟都未及哼一声,生如鬼魅无声来,死也如幽灵无声去。

    ??....亭里琴声戛然而止。

    云中鹤顾不得调息,晃身已经横在了亭前。却见亭中弹琴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霸气就溢出了亭外。

    “任九霄!”云中鹤淡定如斯,也是不由内心一凛。

    “别来无恙吗?鹤老九。”任九霄仍是坐着,手捋白须说道。

    “托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云中鹤哈哈一笑,眼睛却看着一旁,那蓄势待发的麒麟堂主。

    “无礼小辈!见得掌门天尊仍不下马!”麒麟堂主大喝一声,惊鸿乍现,一道刀光耀目而来,直击云中鹤身后弟子。云中鹤却是不动,任刀光从身旁掠过,带起的劲风拂面。

    云兰夫一按马背跃起,身如伶俐鹤舞,以静制动,后发而先至,当啷一声火光四射,硬是接下这雷霆一击。挑飞的麒麟刀仍挟着刚猛内力,笃的一声没入土里。云兰夫借力翻身,复回到原来马背上,一去一回,以逸待劳,干净利落。惹得一众弟子大声叫“好!”

    麒麟护法使脸色就沉了下去,腰间麒麟刀嘤嘤作响,云中鹤却是不理,全神贯注在任九霄身上。四周却纷纷跃出了不少人,落在了十三剑客尸体旁,再一次拦住了千鹤门人的去路。

    云中鹤不看也能知道四周动静,猛的一抬手握拳举高,云兰夫见状回转马头:“杀!”当先一马往包围圈外冲去。其他人默契有致,战马长啸着,携雷霆之势,跟着师叔往山下冲。拦路的人突见十几匹高头大马,扬着铁蹄撞来,哪里避得及,当下就有几人惨死铁蹄之下。铁蹄冲出三丈远,忽然道上两旁,有人从土里扯起了拌马绳,前面几匹,连人带马便摔了出去。当先一胖子,辽轩宇却在落地一霎那,‘独脚飞鹤’一展身形,长剑猛撩,噗噗,连杀了两个拉绊脚绳的家伙。回头却看见,同时摔倒的赵戟和韩锤子、刘佟三人,方倒地,便被蜂拥而上的伏手乱枪刺死,而云兰夫也已经从地上弹起,连杀了几个欲再扯绊脚绳的人。

    “快走!”云兰夫对后面的云振龙等人喊道。

    “赵师弟!”辽轩宇狂叫着,冲去,‘鹤舞飞扬’!如飞梭乱入,噗噗噗,又连杀了三人。

    “哥!快上来!”辽定贵策马从身后追来,伸手去接哥哥。辽轩宇回身欲握其手,却见从旁串出一人,拿棍横扫马腿。

    “你先走!”辽轩宇大喝一声,看都来不及多看弟弟一眼,再次‘鹤舞飞扬’,往来人卷了过去。

    辽定贵的手才碰到哥哥的手,却见其一晃闪开,心里一阵大痛,却谨记师父所言:“不许回头!”

    “杀!”辽定贵裂目大吼着:“杀!”挥剑策马冲下山去,泪却已经噙住了眼眶。

    “杀!”身后同样是辽轩宇悍然的怒吼。

    “噗噗”声响,又是两个凶徒倒在他的剑下。“练剑千日,自为今朝!”辽轩宇长啸着,听见弟弟马蹄声远去,却是血气豪迈誓死捍卫!与云兰夫一起,迎面拦住了众多追兵。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两把千鹤神剑,硬是织起了一堵剑墙。

    “篷”的一声绝响,剑气涣散!却是麒麟护法使的麒麟刀,穿透了剑网。一抹血色鲜红,就染透了辽轩宇的左肩膀。

    “cao!要不是没吃饱,也不至于接不下你的飞刀。”辽轩宇说着,呀哈!一声,竟忍痛一抓旁边的师叔肩膀,把他抛上了一匹马背上,回头人又冲入了剑网。

    “鹤老九,你们千鹤门的人,还是跟当年一样不怕死啊,呵呵呵。”任九霄说道。

    “哎...人总是要死的,只要死得其所,便是值得...”云中鹤说着,却看了看身旁,没有离去的大儿子云石松,眼神一凛:“去救辽轩宇!”

    云石松身形就一晃,冲了出去,出手便是“鹤唳九天”!“叮叮当”声响,麒麟护法使的三把飞刀,竟都被其挑飞,同时还倒下了几个幽煞门徒。

    可是辽轩宇,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手中仍执剑囔囔:“cao...真tm过瘾...比拿了红头绳还痛快...”

    “辽师弟...”云石松仗剑挡在他面前说道:“...你是好样的!”

    辽轩宇闻言,努力地张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如山一样的背影:“是...石松师兄吗?嘻嘻...嘻嘻...好样的...好样的。”说完身体一软,长剑呛啷滑落,死去。

    “哈哈哈...”云石松眼看着逼上来的麒麟护法使等人,低声笑起来:“练剑千日,只为今朝!”

    云中鹤都听到了,却丝毫没有去看其儿子的战况,问任九霄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等,等你最脆弱的时候。”任九霄淡淡回答。

    “男人没有脆弱的时候。”云中鹤说道:“战死沙场,便是江湖人最好的归宿。”

    “哦?怎么会?我用十三死士耗了你的一次绝杀。你便少了一成胜算。”任九霄缓缓站起来说道:“却不急于收紧口袋,只为让你觉得还能有些希望,只为不想逼着你玉石俱焚,毕竟离山一战,辛洛平可是给了我不小教训。”

    “死那么多人,你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一点伤?”云中鹤冷冷讽刺。

    任九霄却没有回答他,看向一旁问道:“那是你的儿子吧?年纪轻轻,竟然能使出千鹤门绝杀‘鹤唳九天”,假以时日,岂还得了?呵呵呵。十步一杀‘鹤唳九天’,都快赶上吕洞宾的天遁剑法了,可惜啊,可惜他方才没有逃走。”

    任九霄的眼光,并未看着云中鹤,而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囔囔着:“他竟然能跟麒麟护法使打个平手?啧啧!后生可畏,他若是逃了,前面堵截追杀你们的人,岂不是危险了?”

    “你是老糊涂还是太婆娘了?难道你这是在给我时间恢复体力吗?”云中鹤忽然也笑着说道。

    “不、不、不。”任九霄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继续道:“我只是不想你有时间,去救你余下的门人,懂吗?”任九霄看着脸色渐变的云中鹤,继续说道:“论功力,我胜你一筹,论轻功,天下谁人,能赶得上你云中鹤呢?我是要留住你,等你的门人都死了,再给你最后一击。”

    “恶贼敢尔!”云中鹤大喝一声,

    终于忍不住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