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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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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出发的时间一天天临近,顾之泽发现李润野越来越忙,竟然比他还要忙出十倍去!师父每天都要打大量的电话,英语的、法语的、不知道什么语的。这些电话里顾之泽只能听懂英语,有时候会在书房门口听一会儿,内容庞杂的很,有时候是要买个什么东西,有时候在问问局势,有时候在问谁的什么兄弟朋友在中东……不管是什么,顾之泽知道那是师父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叹口气走过去抱住李润野的腰,李润野最近越发的瘦了,他能很轻易地就环住他的腰,把下巴杵在对方肩膀上的时候还能感到坚硬突兀的骨头,扎得自己的心都在疼。

    “师父,你不用这样的,社里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你不懂,”李润野拍拍顾之泽的手,顺手挂断了电话,“要去战区的话,无论什么样的准备工作都不会是多余的。社里的那些只是最基础的,关键时候能不能保命都另当别论更别说采到有意义的新闻了。”

    “可是师父,你到底都安排了什么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安排什么,你知道我从未接触过战地新闻……但是多准备一些总没坏处。”李润野看看窗外,夜空迷蒙,“因为很多事都是未定的,所以我也没法提前告诉你,不过你别担心,到时候会有人去联系你的。”

    “都是些什么人呢,这些……违反规定么?”顾之泽迟疑地问。

    李润野没有回答顾之泽的问题,他把人拉到自己身前,非常严肃地问:“知道当战地记者最核心的原则是什么吗?”

    “维护我国独立自主的外交,建设世界性的新华社。”这句话顾之泽背得非常熟练,这是外事局阐释的外事纪律的根本。

    李润野定定地看会儿顾之泽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沉沉地叹口气,用拇指顶高他的下巴轻轻印一个吻上去:“傻瓜!”

    他牢牢抓着他的肩膀,一字字沉声说:“战场上永远只有一个核心原则,那就是——活着!”

    “师父?”顾之泽觉得自己有点儿发抖。

    “无论如何活着回来,我不需要英雄,我只需要你平安回来。”

    顾之泽没说话,只是在李润野怀里拼命点头。

    临出发前一周,两个人去李易冰家吃饭,高歌嘱咐了顾之泽很多细节,李易冰一声不吭地吃完一顿饭。就在顾之泽卷着袖子要去厨房洗碗时,李易冰冲李润野扬扬下巴:“小野去把碗洗了,小顾跟我来书房一趟。”

    李润野轻轻推了顾之泽一把,自己去收拾餐桌,高歌一把拦住儿子:“你快算了吧,有几个碗够你摔的?”

    李润野忍不住笑了,自己离家已久,在母亲眼里就永远是多年前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恨不得连微波炉和洗衣机都分不清楚。

    顾之泽听着高歌絮絮地念叨着儿子“生活不能自理”,一边跟着李易冰往书房走一边开始担心:别的不说,就是这一日三餐可怎么解决啊,师父那个肠胃可不能长期吃外卖。

    李易冰把书房门关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顾之泽,顾之泽接过来看看,上面写满了人名和电话号码,后面还有一行备注。顾之泽看着看着,眼睛有点儿模糊,*辣的。

    “这些都是老朋友了,十多年的交情,现在基本都是各个新闻单位的领导或者主管。有的现在人就是卡纳利亚斯,有的人虽然不在那里但是说话还是管用的,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如果你有事儿就给他们打电话。”

    “叔叔……”顾之泽轻轻叫一声。

    李易冰狠狠的一个冷眼横过来:“听我说完!”

    顾之泽乖乖滴闭上嘴。

    “这些人都很忙,你要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就别去打扰人家,有什么事儿先自己想想办法。”

    顾之泽老老实实地点头。

    大概是顾之泽的态度让李易冰很满意,他的口气缓和了很多,顺手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说:

    “小野那个孩子认死理,刚当记者那会儿就是觉得应该替天下打抱不平,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后来认识了那个什么李舸,又钻牛角尖,好像全天底下就那么一个长着两条腿儿的男人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很多,不那么尖锐也不那么执拗,但是有一件事儿他改不了……”

    李易冰从袅袅的烟雾中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戳进顾之泽的眼睛里,细细地把他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刮削了一遍。

    “他对男人认死理,太轴!”李易冰指尖夹着烟,烦躁的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对李舸太认真,所以吃一大亏;可是对你,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叔叔,”顾之泽插嘴说,“我不是李舸!”

    “你当然不是李舸,你还没他帅呢!”李易冰扔下一句几乎让顾之泽暴跳如雷的话,这是他的逆鳞,任何人只要碰一碰就会招来他的反击。尤其是李润野,只要稍稍一提及过去顾之泽就会开始作妖,直到李润野笑着承认“你俩比起来,你比他好得多”才肯罢休。

    可是眼前的人是李易冰,顾之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憋着一口气搜肠刮肚地想怎么才能扳回这一城时,李易冰又接了一句:“不过你比他靠谱儿多了。”

    于是,顾之泽全身的毛都顺了,猫咪一样乖乖听老丈杆子训话。

    “你知道小野的为人,他对你很上心。”李易冰又斜了顾之泽一眼,眼神中全是挑剔和不满,“所以不管局势怎样,中国的新闻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别太拿自己当根葱,压根也没人用你炝锅!”

    这话说的有点儿不连贯,但是顾之泽听明白了,李易冰就是在不甘不愿地嘱咐“你顾之泽是李润野放在心尖子上的人,所以你宁可当逃兵都不能出意外”!

    顾之泽觉得自己真是人生赢家!

    ***

    顾之泽走的那天李润野说不送了,顾之泽当然能理解:新华社里的很多老员工还都记得李润野,他出现在机场的话显然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的。

    不送机当然不意味着“不送”,出发前李润野带着顾之泽专门去了一趟觉悲寺,这是川江市最古老的一座寺庙,常年香火鼎盛,据说相当灵验。

    李润野带着顾之泽在庙里上了一炷香,花了1888元,顾之泽心疼地说:“这钱你请我吃顿饭好不好。”

    李润野虔诚地把香举过头顶,然后□□香炉里,他双手合十说:“我求平安。”

    上完香两个人在寺庙里慢慢地转了一圈,顾之泽问:“你求平安,可是许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李润野带着淡淡的笑,“等你回来了,我带你来还愿,那时我再告诉你我许了什么了。”

    顾之泽在一株千年古柏的浓荫下勾住李润野的手指,异常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师父你信我。”

    “我信!”

    那天晚上两个人谁也没睡,只是抵死缠绵,好像要用尽这一生的激情;天快亮的时候,两个人在被子里握着手聊天,话题飘忽不定,从相识说到相爱。

    顾之泽逼着李润野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李润野笑着说:“第一眼就喜欢,合眼缘;你跟刘明远较劲时我爱上了你。”

    顾之泽忽然沉默了,刘明远这个名字深深地触动了他。平时两个人谁也不提这个名字,提起来就是痛,全是愧疚和遗憾。

    “师父……”顾之泽试探着唤了一声。

    李润野搂过八戒,在他的脑门吻一下:“可是,我只爱你。”

    顾之泽紧紧地抱住李润野的腰,好像再也抱不到了一样。

    出发的当天,顾之泽推着重重的行李车泫然欲泣,他简直郁闷死了。所有人都有一大堆亲朋好友来送机,个个拉着手细细嘱咐,拥抱、哭泣、在一个角落悄悄吻别。只有自己形单影只,靠着行李车凄凉不已。

    他打开手机,里面有个加了密码锁的文件夹,夹子里放了很多和师父一起拍的照片,他看着那些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哭。他抽抽鼻子,拇指轻轻抹过屏幕上李润野淡淡的笑脸,开始疯狂的思念。

    他给李润野发短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想你”?不行,那样师父会担心的;说“我要走了”,也不行,师父会难过的……顾之泽一次次在短信框里输入文字,又一次次删除,纠结得一塌糊涂。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手机响了,李润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飞快地按下通话键:“喂?”

    “之泽,”李润野略带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机场的肯德基。”

    顾之泽忽然拔脚就跑,身后高鹏扯着嗓子叫:“小顾干嘛去?还有半小时入关了!”

    顾之泽挥挥手,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一道烟地直奔肯德基。肯德基里照旧人山人海,他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李润野,戴着一副墨镜,依然随意淡然地架着二郎腿,修长白皙的指尖捻着一只吸管。

    “师父,”顾之泽冲到他跟前,急促地喘息。

    “喝雪顶么?”李润野把一杯雪顶咖啡推过去,“跟我坐会儿。”

    顾之泽握着那杯冰冷的咖啡,觉得一腔滚烫的血怎么也冷不下来。

    李润野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我还是没忍住。”

    顾之泽忽然就哭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哭过了,他对着一杯冷饮,忽然哭的抬不起头来。他在心里问自己一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走这一趟呢?

    “师父……我舍不得你。”顾之泽哽咽地说,“我有点儿后悔了。”

    “别傻了!”李润野笑了,温暖又安静,“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我不知道,”顾之泽摇摇头,“我现在觉得……”

    “嘘!”李润野竖起一只手掌制止了顾之泽接下来的话,“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动摇。不论什么事,你总要亲自去做一做才能下决定,否则一切都是只是臆想。”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李润野飞快地捻一下顾之泽的指尖,“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来机场接你!”

    顾之泽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李润野轻轻咳嗽一声,换了副快乐的腔调说:“其实我主要是想再看看你,顺便嘱咐你一件事:我知道爸爸给了你一份名单,我这儿也有一份名单你拿好。他认识的都是老人,老人嘛,难免思想守旧、行动力差。可是在战场上,很多事情是不能按规矩的,需要用点儿‘非常规性’手段。这些人比你大不了太多,为人处世虽然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在非常时期却很有效果。”

    顾之泽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说:“师父你直接说他们无组织无纪律任意妄为就行了。”

    李润野抿抿嘴笑了,看得出来,顾之泽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纪律不纪律的,反正新闻采到了,命保住了,没有损害国体,这样就行了。”

    “还有,”李润野接着说,“你一路上需要多次转机,中间会有人联系你,到了目的地也会有人来找你,你有点儿心理准备,嘴上有个把门的,很多事儿是不能跟组里说的。”

    “你有私人信息网?”顾之泽惊讶地说。

    “没有!”李润野干脆地否定掉,“我只是朋友比较多而已。”

    李润野抬手看看表,叹口气说:“走吧,到时间了!”

    顾之泽嗡的一声头就大了,从此关山万里,迢迢征途……生死未卜。

    李润野率先站起身,轻轻拉起顾之泽,然后果断地转身走出了肯德基。餐厅外是通往海关的通道,往来的旅人行色匆匆,哗啦啦的行李箱滚动声音一声声催促着离别。顾之泽站在快速流动的人流中间,茫茫然看着李润野的背影。

    他想再抱抱他。

    于是他跨前一步,像以往那样从身后搂住李润野,下巴放在他的颈窝里,安安静静地说:“师父,我爱你!”

    李润野拍拍他的手,微微侧过脸去,嘴唇快速地滑过八戒的额头,留下温热细腻的触感,他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青争的雷就,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