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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白映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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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他嘴角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眼角飞扬,气势凌人,“我早说,再不再见你说了不算。”

    他的桀骜凌人的样子虽然有些嚣张,但她也早就忘记了之前毫无缘由的怒气,甚至不知当时为何要和一个陌生人置气,大概是因为失恋的困扰,她的情绪似乎很难起伏,只低下头去替他捡起散落一地的照片。

    只低低的说,“是么?我又不是预言家。”

    下一秒却被手中拿着的照片怔住,简直有些惊叹,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是你拍的?”

    只见对方居高临下,毫不谦虚的挑了挑眉,“你以为呢?”

    这下换来沈如月心底不可控制的颤动了一下,这是她高三的时候参加的过的在C市举办的全国青年摄影大赛“心灵之眼”的一等奖作品,虽然那次她只得了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优秀奖,但第一名的作品她倒是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一开始参赛作品展播之时她就已经完全被震惊住,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非常确定这幅作品能得到一等奖,因为的确太完美了,简直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

    只可惜那个时候她没有见到摄影师本人,因为那人压根就没有来领奖,没想到今天又再次见到这张照片,更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脸傲慢不可一世的人就是作者。

    在她的想象中,那个人应该有一双温柔睿智而沉静的眼睛,善于发现生活中细微而又不可忽视的美,没想到会是他,虽然与想象完全不同,但她仍然对能拍出这样的照片的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钦佩感。

    她将手中的照片递还给他,,将之前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坦然的看着他,眼睛漆黑明亮,毫不掩饰的说道:“我见过这幅作品,很完美,你很有才华。”

    周慕辰一把拿过照片,眼睛的光明显暗了下去,完全不在意的将照片夹在手里,随即又直直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我叫周慕辰,我想,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沈如月第一次发现有人可以自恋得这样自然,虽然当时的她不以为然,却不知这即是命运,抑或是周慕辰强加给她的命运,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逃脱不开的魔咒,永远烙印在她坎坷的生命里。

    而他,说完这句话就潇洒的转身,留她一脸疑惑。

    不可否认的是,在发现那张照片以后沈如月之前一直消沉的心忽然又重新燃起了热情,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做什么事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有摄影她一直喜欢并且坚持下来,在高二那年爸爸为了奖励她期末考进入年级前十特别买了那部她心仪已久的单反相机给她,从此只要有机会她都会随身带着它,随意拍拍,对于这种可以将时间永恒留住的方式她非常喜欢,更对那些好的作品从心底倾慕。

    从那以后,她开始积极参加协会活动,也不可避免的关注起周慕辰,因为他成熟的技术与完整的讲解都让她完全羡慕,他成了她心中一个类似于“大师”式的存在,而对于摄影的热情依然渐渐让她转移了失恋的痛楚,课余时间也开始认真努力的学习研究。

    因为本身也有兴趣,加上周慕辰详细的解读,她惊喜的发现,自己拍的照片也越来越有味道了,虽然对他桀骜凌然,不可一世的态度有些吃不消,但依然无法阻挡她为了追求拍照品质不断向他请教的热情。

    随着入会的时间越长,她也开始对他熟悉起来,他是大四的学长,总是穿形式各异质地上好的衬衫,敞开两个纽扣,袖口会微微卷起一些,有时会带一些设计精美的袖扣,讲话时习惯性的带着一丝高傲,眼角总是带着飞扬的色彩,思考时喜欢抿唇,微微皱眉,大概有洁癖,衬衫总是干净得令人发指,下课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并不是刻意,最后却知道了这么多。

    周慕辰不讲课的时候总是冷得结冰,但沈如月却喜欢缠着他问一些技巧上的问题,面对她的纠缠,他总是冷着脸十分不耐烦,但却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而且最后也总是会教给她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后来沈如月开始觉得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拒人千里,只是需要那样一个过程,他对陌生人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感,原因不得而知,常常会遇到女孩子跟他搭讪,她一眼就可以看见他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拒绝得利落干脆,那个时候她就想,还好她只是喜欢他的作品而已,不然爱上他,注定会受伤。

    到后来,周慕辰已经习惯了她的纠缠,情绪也不再抵触,有时候他在校外的咖啡馆遇到她想问问题,也会不经意邀她一起喝上一杯,当然,话题总是离不开摄影,有时在他耐心为她分析的时候,对上那双飞扬的双眼,她会有些错觉,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

    再后来她第一次去了他家里,因为那天她一直想要看他最近拍的一些照片,他住在外面,上大学得到的第一个礼物就是简然送他的这套离学校很近的公寓,这对沈如月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阶级等级”这个词。

    他的公寓很大,装修简约而大气,有独立的暗房,还有一系列专业的摄影器材,第一次见到,她就倒抽了一口冷气,特别是那架她只能在杂志上触摸到的长焦机简直让她舍不得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去触碰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带她去暗房,房间里几乎没有灯光,之前的洗好的照片被挂在绳子上,一排望去,很有气势,他打开墙壁上偏暗的灯,她才能稍微看到那些照片,这一次,她再次屏住了呼吸。

    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独特的视角和主题,光与影的结合也总是恰到好处,视线停在那张有一棵树的照片上:下过雨的清晨,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流淌下来,剔透而反光的草地,跌落在地上死去的蝴蝶,单薄的几近透明的翅膀无力的耷在地上,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转头看着他,发现他也正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有一张非常完美的脸,侧面看起来也找不出丝毫瑕疵,可是他肆意而狂妄的外表下隐藏了太多了情绪,她不懂,也不想去深究,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明明是那么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转身却又看见那样一双深沉无底的眼睛,发现她在看他,似乎是看透了她,看着她快要流出的眼泪微微皱眉,“沈如月,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但残酷也是一种美,你应该学会正视它。”

    她才发现,他所有的作品里无一不透出一种哀伤的美,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却又抑制不住低落情绪的力量,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睛里的失落,她装作不在意的问:“难道不应该相信美好的东西么?”

    她听到一声冷笑,然后是他嘲弄的声音,“沈如月,女孩子太天真的话,总有一天会受伤的。”

    她没有转头也能猜到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忽然真的难过起来,眼睛里一直拼命忍住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怕他发现,往另一个方向转身走了出去,“照片拍得很好,我想起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顾身后人是怎样的表情,她就那么逃走了,一直到走了很远,她才停下来,一摸脸,一片凉湿,她也觉得自己的眼泪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旧控制不住那种忽然而至的伤感,想到他冷静而不屑的语气,平静到冷峻的眼睛,心里就是堵着那么一团东西,上不去下不来,眼睛酸涩得厉害。

    莫名其妙的眼泪,莫名其妙的伤感,她觉得似乎越来越不能理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