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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泪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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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皮绠夜间鬼嚎,搞得整个童子军中集体意症,在捻军大营中引起了一番波动。第二天早晨,王二坎与张皮绠一班童子军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昨夜发生的事,有的说他们梦见了张大盟主了,张大盟主招集雉河集保卫战牺牲的各路捻军将士,决定帮助张宗禹所率的十万大军与僧格林沁决战,那嚎天的叫声,就是与僧军厮杀的叫声。王二坎说,他使用了长矛、大刀、齐头铲,将僧军先扎倒,再剁胳膊剁腿,然后用齐头铲断头,并在黄河岸边树下标杆,将那僧军的人头一个个的都挂在上面,这黄河夹河套变成了僧军的鬼门关。

    “皮绠,你做了啥梦,你是第一个叫起来的,讲给我们听听。”

    张皮绠低下头,不声不响,却不象大伙那般兴奋。

    “怎么啦?你做的梦与俺大伙儿的梦做的不一样吗?”

    张皮绠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眼泪却流了下来。

    “怎么啦?皮绠?你怎么哭啦?”

    “我、、、、,我梦见我娘了。”

    听张皮绠说到这个事情,王二坎一时不好再问,他知道皮绠现在正在伤心,便劝道:“皮绠,也别再伤心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些年了,该忘的就忘去吧,活下来了,咱就好好地向前走。”

    皮绠擦了一下眼,说:“我不是伤心,我是大仇未报不甘心呀。”

    “是的,是的,这个仇总得报。现在梁王已在这里布下了开罗地网,僧格林沁老儿我看他是跑不了啦。”

    张皮绠说:“我在梦里梦见我娘,她见了我,说。你还好吗?我说,娘,我很好。我娘又问我,你受过伤吗?我说没有。我娘不信,你参加那么多的战斗,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怎么没受伤呢?我说真的没有。我娘还是不信,就拉开我的衣服,要查看我倒底受过伤没有。我不让他看,就跑了。我娘就在后面追我,边追边说,孩儿你可不能受伤,更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或者受了伤,你爹娘还有你哥的大仇就没有人报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中从梦中嚎叫着醒来。”

    王二坎继续劝皮绠:“有梁王的深智多谋。你家的血海深仇一定能报,我猜测也不会太远了,这一仗就差不多了。”

    “唉,”张皮绠叹了一口气,“当初大汉盟主能听梁王叔一句劝,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样子了。僧格林沁也许活不到今天。”

    听到皮绠说大汉盟主不听梁王的劝,王二坎有点不明白:“大汉盟主不是一向都决策英明吗?梁王劝他做什么了呢?”

    张皮绠说:“有些军中机密之事你有所不知,现在事情过去了,我说出来也不要紧了,反正大汉盟主也就义了。”

    “那你说说,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张皮绠“唉”了一声。

    张皮绠说:“二坎,你不知道,我就是梁王张宗禹的族侄。对于盟主张乐行,我得叫他爷爷。你知道不?盟主为什么要起事吗?”

    王二坎说:“不知道,他起义的时候我还穿着开裆裤呢。”

    “张大盟主在没有起义之前他并不是位穷人。他有上千晌地啊。”

    王二坎感到有些吃惊:“咱们捻军不都是缴不起皇粮和苛捐杂税的贫苦农民吗?怎么首领倒是位地主呢?”

    张皮绠说:“我们的家乡在雉河集北十二里的张老家,之所以叫张老家,因为这里十里八乡的人都姓张。张盟主张乐行是张老家最大的地主,他家里佃户也都是我们张姓的族亲。我爹娘就是他们的佃户,虽然我家也有二亩多地。但种的不够吃的,还要缴皇粮国税,所以,我家就种一些张盟主家的地。”

    “那他张盟主都有那么多的地,吃不完用不尽的,干啥子还要拉队伍造反当捻军头目呢?”

    “说的也是。我也想不明白,可多年以后,特别是我父兄跟着张盟主战死,我娘被僧格林沁冤杀,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张大盟主不是为财富而活着,而是为大义而活着。”

    在那一广阔的淮北平原上,有一个镇子叫张老家。它位于涡河北岸偏西十二里的地方。这里都是丰厚的沙质土地,养育着纯朴善良的一方百姓。可是,到了晚清年代,不知怎地天变了,人变了,社会也变了。天变得十年九灾,粮食减产,不是风条雨顺,而是不涝则旱。人变得生不如死,吃糠咽菜,面黄肌瘦,不得不出去逃荒要饭。社会变了,苛捐杂税接重而来,官逼匪扰,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就在这时候,出来一位好汉,他就是后来的捻军领袖张乐行。张乐行家有良田千亩,他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可他却看不惯官府欺人,苛捐杂税太重,虽说他乐善好施,靠家里的那些底子也是杯水解不了近渴。于是,他就结交好友,行侠仗义,为穷人谋利。张乐行因家庭富裕,有良田千亩,但要与众多的朋友结交,没有钱还是不行的。那些年月,淮北平原连年遭灾,百姓无法生存,四处逃荒。为了帮朋友们弄点钱花,过上饱腹的日子,张乐行便拉队伍贩私盐。由于盐在清朝政府的严管之下,犯私盐就要坐牢。但张乐行并不怕那些*的官府,轻者睁只眼闭只眼,重者则刀兵相见,官府的捕快也拿他没有办法。

    在涡阳县没有建县之前,雉河集是蒙亳两州县管辖之地。说是两管,其实是鞭长莫及,两州县都管不好,或者说是放任不管,于是,这个集上就成了英雄展现能力的地方。因为雉河集是涡河、雉河的、南楚河的交汇处,水上运输都在这里中转装卸货物,商贾云集。街上商店林立,戏园、饭庄、赌场、妓院、澡堂什么都有。有了钱,张乐行也爱赌两把,并在这里开设了他的专设的乐园。赚钱聚财。

    可就在这时候,官府来剿,清理张乐行的赌场,言语之间少不了动手,动刀,结果犯了命案。加之张乐行又犯私盐,又为救好友围城劫监狱,清府便通辑要捉拿他。可是,清政府也是个弱国政府,哪里还有力量斗这一地之强龙呢。这时,由于淮北地区久雨成灾,以致饿殍遍野,甚至出现以死人肉充饥等惨不忍睹的景象。然而,当地的官吏不但不采取抢险赈灾、休养生息等措施,反而勾结豪绅、地主。强迫农民照旧完粮纳税,并通过放高利贷、兼并土地等手段,敲骨吸髓地盘剥农民。苛捐杂税多达数十种,连耕畜、农具、树木、房屋、家禽,以至婚丧嫁娶等都要纳税。官府横征暴敛,凶狠异常。“差役横行,残酷的压迫与剥削,迫使皖北广大劳动人民进一步地起而反抗。许多城镇的农民和失业的手工业者、船夫、码头工人以及被裁撤的兵勇,纷纷结捻而起,开展“打粮”、“吃大户”、抗粮抗差和杀富济贫的斗争。由于皖北的亳州、雉河集属于“三不管”的地方,统治力量比较薄弱,这就为捻党的活动提供了客观有利条件。此外,皖北一带也有不少人结捻进行贩盐活动,组织了不少保运私盐的武装集团,和盐巡作斗争。这些集团经常往返于皖北各地。甚至远及河南、山东、江苏三省,与那里的人民发生联系,对当地的捻党起义起了推动作用。于是,他们就在1855年秋,豫皖边的捻军首领齐集亳州的雉河集。举行了著名的“雉河集会盟”。会上,公推张乐行为盟主,并决定建立五旗军制,推举了各色旗的总首领。会后,张乐行发布告示,痛斥清政府地方官吏“视民如仇”,残酷搜刮民脂民膏,阐明起义的目的是为了“救我残黎,除奸诛暴,以减公愤”。

    起义的大旗树起来了,张氏家族的佃户也好,亲朋也好,数千人的族亲都加入了张乐行的旗下。大旗挑起来了,就要干一番大事业了,可是,身边却少了一位搞文秘的师爷,正愁着找不到人,有人就向他推荐,为什么不让你的侄儿张宗禹相助呢?张乐行这才恍然大悟。

    张宗禹是张乐行的族侄,家有良田百亩,自幼苦读诗书,一心想取得功名,光宗耀族。可是,由于官府*,屡考不中,这时正在家中苦读,决心屡败屡战。

    这天,张乐行来到张宗禹家。张宗禹不敢怠慢,急忙放下书本,给张乐行请安。张乐行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多礼,我们的捻军成立了,要救我百姓,除奸诛暴,想请你这位秀才出山,你看如何?”张宗禹说:“叔为大汉盟主,为百姓除暴安良,侄儿实在钦佩,只是宗禹乃一文弱书生,难担大任,望叔收回成命。”张乐行听宗禹这样表态,也不感到意外,必竟宗禹是一介书生。张乐行便说:“叔我知道你是想中举进士,光宗耀族,可是清朝已不是原先的大清,*无能,却对百姓百般苛刻,如此昏君,还能长久?望侄儿三思,过两天我再听你的回话。”说罢,张乐行就走了。过了两天,又来劝说,张宗禹只是笑而不答,张乐行也笑了,说,明儿吧,明天我再来请你。

    第二天,张乐行又来了。这次来,张乐行不是笑容满面,求贤若渴,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对张宗禹说:“想好了没有?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跟着我去杀敌,为百姓造福,将来平定天下,共享太平。另一条路就是死路一条,不从我就杀你全家!”

    迫于无奈,张宗禹跟随张乐行加入了起义队伍的行列。

    虽说张宗禹在参加捻军时是被迫的,可到了捻军队伍中,他渐渐认识到了原先的想法糊涂,便立志要跟着盟主大干一番事业,拯救天下苦难百姓。经过数年南征北战,张宗禹成长为一位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起义军将领。张宗禹远远要胜过张乐行许多。只是,张宗禹的计谋很难让张乐行接受。张乐行,那目光很农民。他的同盟者江台灵、孙葵心、刘烈王、吴云生等,除了龚德树瞎子之外,都是只顾眼前利益看不到长远利益之辈。张宗禹主张与太平天国联合作战,张乐行的核心层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建议。太平天国北伐。张宗禹建议会同北上,但他的主张提上去,总是久议不决。后来,张宗禹又分别做各捻军头目的工作,虽然他们口头上答应了,却不愿意亲自带队出征。龚德树与张宗禹再次商请于张乐行。张乐行才答应拨五万人马,由任柱率领,随太平天国林凤祥北上。但不久林军战败,仅部将赖文光一支部队尚存。由于赖文光是杨秀清派系的,这时候杨秀清在太平天国内讧中被杀,他也不敢回天京,遂与任柱在山东活动,这就是史称的东捻。在僧格林沁攻打张乐行时,张宗禹为张乐行献上一计:不要与僧格林沁决战,可将队伍拉到雉河集周围。兵分四路退守,待僧格林沁进了雉河集,会认为攻克了捻军的老巢,必然会庆功祝贺,这时候再进行反攻,必然将僧军一网打尽。张乐行以及他的各大捻旗主都不接受这个计策。反认为张宗禹年轻气盛。就这样,捻军大败,导致复灭。最后,还是张宗禹重招旧部,编组党羽,淘汰老弱,换步为骑,才使捻军又重振雄风。

    王二坎说:“那时张大盟主要听梁王的就好了,咱捻军的势力就会更大。”

    张皮绠说:“咋不是呢,最少可以保留咱的实力。不会让那么多捻军兄弟白白送死,也包括我的父兄。”

    “你的父兄?他们也不在了?”

    “唉,”张皮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要都还活着,我还会出来报仇吗?”

    “那你原先没有准备参加捻军?”

    “不是我不想参加捻军。是我年龄太小。盟主起事的时候,我父亲和我哥哥都参加了捻军队伍。他们跟着盟主转战南北,立下不少战功。那时我还小,家里只有我娘一人。我父亲明白,参加了捻军,上了战场,很难说能活着回来,张家总得有个留后之人。于是,就将我留下,嘱咐我娘将我养大成人,在家种地养家,等待他们凯旋而归。所以,给我起个名字叫皮绠,意思如套牛的皮绠那样坚釰,经得起风风雨雨。哪知在雉河集保卫战中,我哥哥与僧军骑兵厮杀,惨死在僧军马下,我爹爹为掩护盟主突围,在南淝河被乱箭射死。血海深仇未报,僧格林沁又血洗张老家,将捻军家属斩尽杀绝。僧格林沁驻扎在涡阳县城(雉河集),以此为营盘,继续对捻军的余党进行清剿。为了斩草除根,僧兵对沿涡无辜的百姓开展了血惺的屠杀。一时间,涡河两岸,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原先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军时有个外号叫曾剃头的外号,僧格林沁在镇压捻军时也同样有个僧剃头的绰号。”

    说着,张皮绠眼角里流下了泪水。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如果没有这战乱的日月,那可是一个好日子。蓝蓝的天空中飘浮着一团一团的白云,涡河水清清,岸边芦苇下开着芦花,地里的庄稼一片金黄。秋风凉凉的,吹得人们十分狭意。

    可就是在这样的好天里,空气中却裹协着阴阴的杀气。

    这时候,张皮绠已十五岁了,他就是在这一天给战死的父亲和哥哥上完了坟,躲过了僧军的清剿,与娘一道走上了逃饭之路的。

    远远地,他们看见前方有一座庙宇,皮绠知道,这是天静宫,也称作老子庙。这是汉代皇上为纪念老子诞辰而建造的。

    皮绠与娘来到老子庙,老子庙内落满树叶,风一吹,形成一个旋风,直把那树叶草霄卷入高空。

    看到这旋转的风卷着草宵,好象是一冤鬼来袭。

    皮绠娘对着那旋风下拜:“是我夫和我儿来了吗?你们在那里与张大盟主过得可好,我和皮绠给你们送的纸钱你们都收到了吗?”

    那旋风呼啸着在皮绠娘的头上掠过,草渣子落了她一头,然后就远去消失了。皮绠知道,娘的疯病又犯了。自打父兄战死后,娘就以泪洗面,多少次寻死上吊。要追他们而去,可看到皮绠还小,又不忍心丢下这个孤儿。皮绠帮娘整理了一下头发,安慰娘说:“这不是爹爹和我哥哥。咱们不才为他们上过坟吗,你刚才在坟前不也跟他们说过话了吗?他们在那里静静地睡下了,娘你就别担心了。刚刚这刮起的旋风,不过是一群被僧剃头冤杀的野鬼而已。”说罢,他挽着娘躲进了老子庙,暂闭一下风寒。

    战乱兵祸。连老子庙也未能幸免,有一次清兵追杀捻军,捻军将士躲进老子庙与其清军对峙,清军点火焚庙,幸亏捻军援军赶到,清兵撒退,捻军扑灭了大火,才保住了老子庙没能烧完。老子庙曾占地数千亩,食业数千人,如今却空空荡荡。房倒屋塌,除了那座正殿外,剩下的全是残垣断壁。几位老道也不知去向。正殿之内,老子这位大圣人依然被人们当作太上老君在那里供奉着。皮绠娘竟直走进老子庙的正殿,进去给老子磕了个头:

    “太上老君在上,民妇给你磕头了。如今天下大乱。清妖祸害百姓,我夫我子为民除害,反被清妖夺去性命。如今一家人只剩下我们娘儿俩,望太上老君对我母子多加保佑,待我躲过僧格林沁的追杀,我一定为你年年晋香,岁岁朝拜,让老子庙香火更旺。”

    大殿内一片寂静,殿梁上布满了灰尘,墙角里结满了蜘蛛网。只有那老子的石象,依然大智若愚地固定在那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似乎在向人们诉说:“天上天下。唯道为尊。”此时,院墙外惊飞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掳过了大殿的上空,也打破了庙宇的宁静。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在这里虽然能闭风挡雨,但这必竟是一个大目标,容易引清军和团练前来巡查,若是被清军捉到,必是凶多吉少。如今僧王爷破了雉河集,又在雉河集设立了涡阳县,为了巩固其胜利,防止捻军再起,他们对沿涡一带的百姓进行地毯式地排查,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反属。

    皮绠和母亲一块儿朝东走,他听说张宗禹正在宿州一带活动,就决定投奔张宗禹避难。

    皮绠娘虽说才五十一岁,可丧夫失子的痛苦巳使她老了十岁,头发白了近半,满脸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却象个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了。

    村庄一个一个地被清军杀光烧光,留下的是残垣断壁。剩下的被围起来的寨子,那里只有少数没有参加捻军的百姓,里面还驻扎着团练,他们是清军的准军队,是剿杀捻军的帮凶。那寨子外挖着深深的壕沟,里面灌满水,四面的村口设有吊桥,或设有团练把手,想进村子里讨口水喝都难上加难啊。

    可在那荒效野外,成片的良田大却没人耕种,就是种上的一些田地,也因为没人管理,庄稼长得可怜巴巴,玉米杆细细的,结出的棒子巳经枯黄,却找不到一半的籽粒。红芋秧儿盖不严地,扒开地下,露出的红芋也只有鸡蛋大小。

    皮绠娘是小脚,走一会儿就走累了,也饿了。

    皮绠说:“娘,你累了吧。”

    皮绠娘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儿,说:“娘不累,绠儿,你累吗?”

    皮绠知道娘是在鼓励自己,他看到娘的步子越来越重,就说:“娘,你不累,我可累了,咱弄点吃的吧,吃饱了肚子,也歇好了脚,咱再赶路也不晚。”

    皮绠娘笑了,她知道皮绠在心痛娘呢。皮绠娘打了个眼罩,看了看天,天上蓝蓝的,太阳巳偏西了,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也早吃过午饭了。就说:“好,咱就弄点吃的。你去拾点干柴来,我去打点青,咱就在这儿烧点吃的吧。”

    皮绠说:“好。娘,我刚才发现咱走过的那块红芋长得不错,我去挖几个红芋烤着吃,顺便再拾点干柴来。娘你就歇着吧。”

    皮绠一溜小跑,去挖红芋去了。

    皮绠娘从怀里掏出火石,又取出火纸,揽一堆枯叶,用火石击出火花,点着火纸,又点燃枯叶,一缕蓝烟便升了天空。

    远远地,听到一阵马蹄响。

    那是一行六人的马队。

    为首的就是僧格林沁王爷,身后紧跟着的是则他的部将陈国瑞。只见那王爷,身高五尺。五十上下年纪,浑身上下长满横肉,粗壮有力,两眼如鹰。傲视着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他身后的那个陈国瑞呢?精瘦强干,身手轻捷,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这天中午,几位副将与王爷共宴,酒酣,王爷抽出腰刀便当众舞了起来。这刀。可不是一般的器物,而是御赐宝刀,名为“纳库尼素光”刀,它是名师打造上贡给乾隆皇帝的贡品,砍石如灰,削铁如泥。咸丰三年八月,太平天国北伐军大败直隶总督纳尔经额,由临铭关入正定地区。九月,咸丰帝黜纳尔经额,授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并在乾清宫亲自颁发关防,将这御用贡品“纳库尼素光”刀亲授予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受命后立即率清军急速进入天津南王庆坨与北伐的太平军展开激战,北伐军损失惨重,撤退到连镇一带。咸丰帝又赐僧格林沁“湍多罗巴图鲁”称号。咸丰四年八月,命僧格林沁管理奉宸苑事务。同年。僧格林沁在直隶镇连用计大败北伐军,首领林风祥兵败被俘,一万余人全军覆没。咸丰五年正月,皇帝著加恩封僧格林沁为“博多勒噶台亲王”,并亲加慰问,赏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

    这时候,只见僧格林沁挥刀上前,寒光直闪,忽而向前猛刺,忽而向后斜砍。忽而大劈而来,忽而游刃而去,只舞得众将官眼花缭乱,拍手叫好。

    歇息下来,侍从给他递上汗巾为他擦汗。僧王爷却说:“平日打仗。都是众将官前赴后继,我只有在后督阵的份儿,这刀可是有些日子没试过血了。真到了战场上,骑在马上,跃马挥刀,一刀一个人头落地,那才叫痛快!”

    话未落音,部将陈国瑞拱手道:“王爷,末将早就听说王爷有杀人不见血的绝技,今日何不给奴才们作一示教?”

    僧王爷笑了:“哈哈,我那有那么高的武艺?你莫不是听谁传错了?只是这刀好罢了。”

    “王爷武艺高强,世人皆知,王爷也就不必自谦了。吾等学会了这一招,也好战场上多杀捻贼,报效我大清皇上!”

    “哈哈哈……国瑞说得有理,那我就给你们献献丑?可哪里有人可试呢?”

    陈国瑞说:“王爷,这个不难,酒后咱们溜马,我顺便去捉几个捻贼的反属,既灭了贼根,又为王爷一解心头之快!”

    就这样,僧王爷和他的几个部将一一跨上战马,踏过涡河上的浮桥,来到涡河北岸,前来寻人试刀。可是,涡河两岸早巳被僧军象梳头发蔑蔑子一样蔑了好几遍了,村村被他们血洗,活着的早巳逃散,哪里还能找到人呢?正犯着愁,陈国瑞看到了一缕冉冉升起的蓝烟:

    “王爷,那里有人!”

    皮绠娘正生着火,没注意远处的马队,待她听到马蹄声,看到那浮土狼烟,知道大事不好,但她还是本能地跑了起来。可她那双小脚怎能跑得动?很快,她就被僧格林沁围了起来。

    “臭婆娘,见了王爷怎么不跪?怎这般无礼?”陈国瑞喝问道。

    “军爷,俺是农家妇女,哪见过世面,谁知道你们是王爷?”

    “看看,这娘们肯定是捻贼的家属,说话如此难听,对我大清毫无敬重之处,我问你,你男人呢,你儿子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我没有男人,也没有儿子。”

    “哼哼,狡辩,谁会信你的?”

    “你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反正就我一人。”

    “那你身为妇道人家,跑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来了?”

    “庄子被你们烧了,家没有了,出来要饭来了。”

    “庄子被我们烧了?哪个庄的?好人家的庄子我们会烧吗?说,哪个庄的?”

    “张大庄的,咋啦?”

    “张大庄?那不是捻首张宗禹的老窝吗?还敢在王爷面前犟嘴,告诉你,张大庄、张老家、沿涡造反的全部该杀,你还不服?”

    “你杀我一个孤老婆子,算啥能耐?有本事去杀张宗禹去呀?”

    说罢,陈国瑞一伙跳下马来,将皮绠娘架起来,又猛跺一脚,强迫皮绠娘跪下。

    此时,僧王爷策马来到皮绠娘面前,问陈国瑞:“这说是你找的捻贼的反属吗?”

    陈国瑞得意地向王爷禀报:“王爷,这个娘们是张大庄的,张宗禹的老家,你说他那个庄上还有谁不是捻贼?”

    僧王爷看了看皮绠娘,说:“也就一把老骨头了,好吧,让我试试。”

    说着,他抽出他那腰刀对诸将们说:“看准了,刀要扬起,速度要快,用力要猛,一刀下去,要在空中绕个弧圈,对准脖子,不要砍在衣服上……”

    “你你……你们要干会么?”皮绠娘吓得浑身发抖。

    她的话还未落音,只见僧王爷手起刀落,半空中弧光一闪,皮绠娘的头颅从空中“卟”地一声落在地上,而她的身子却丝纹不动,也不见血,诸将看得目瞪口呆。

    只一会儿,却见一个血注从皮绠娘的胫部喷发而出,如一红色喷泉,染红了半个天空。

    “好!”“好!”“王爷好刀法!”

    陈国瑞和诸将夸着僧王爷,又赞扬着那把御赐的钢刀,在一阵狂笑中翻身上马,一会功夫便消失中一片狼烟中。

    皮绠挖了几个红芋,捡了一抱干柴,兴冲冲地赶回来,却不见了娘的踪影。他喊了一声娘,却不见有人应。走过一片玉米地,他看到身首各异的娘:

    “娘……”皮绠头一晕,便昏了过去。

    ps:

    僧格林沁曾经是位爱国战将,但在镇压捻军起义中又犯下滔天罪行,杀人无数,也有“僧剃头”的恶名。《僧格林沁之死》第六章有细节描述。/ny3uq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