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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血染灵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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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天色将将泛白,赵洛寒已率轩中弟子聚于灵岩山脚。“玉真教”姑苏分教建于灵岩山顶,掩映于林木中,气势恢宏,山下可见观内点点灯火闪烁。

    赵洛寒、龙不归、温若、苗十六依计兵分四路。

    第一路由苗十六率二十名精英弟子开道。但见苗十六一挥手,诸弟子齐齐放出鹰钩铁链,钩爪嵌入山中石壁。一行人借助铁链之力,施展轻功,率先攀岩上山。姑苏无甚险峰,不多时众人便上了山顶。苗十六吹了一声口哨,数十名好手掠草腾空,在道观四周布下埋伏。

    稍后,龙不归另带一队攀援铁链上山。两班人马会合后,龙不归冲苗十六一点头,二人分头给了手势——诸弟子立即满弓拉弦,装上事先预备之火箭。

    待温若一队上山后,弓箭手齐刷刷射击。但见火箭有如流星火雨,飞向那“玉真教”道观,所及之处,火光通天。

    “不好,走水啦!”“有埋伏!”登时,道观内外一派喧嚣,道人乱作一团,纷纷逃窜出观,取水救火。不少道人逃避不及而葬身火海,也有不少中箭伤亡。

    赵洛寒率最后一批弟子上了山,此时,苏天璇、陈天玑等人也稍整旗鼓,匆匆前往应战。温若为“碧落轩”舞阳使者,主征伐,此刻正带一队高手与一干道人短兵相见。按照江湖上名门正派的规矩,各派开战通常要下书客套一番,此次赵洛寒直接突袭,却是罔顾江湖道义,事后难免遭武林卫道士诟病。

    赵洛寒并非一个惜名之人,更非惜命之人。他傲然立于灵岩山巅,拂晓之风将他长发吹起,长袍卷起,他漠然看着周遭刀光剑影。

    与温若缠斗的正是“玉真教”弟子吴天权。吴天权乃灵噩道人关门弟子,排行第四。此人筋骨极软,配合剑招灵动,如水蛇蜿蜒游动。温若将手里长剑舞得旋转翻飞,衣袂随山风飘扬,迎战时丝毫不忘维持姿势优美。拆了二十多招,温若逐渐占了上风,他大喝一声:“小道士,哥哥这就送你上凌霄宝殿!”语毕,当胸踢了那吴天权一脚,那人当即呕出一口血,还没待站稳,就被温若一剑捅进胸膛。温若甩了甩手上溅到的血水,悻悻道:“这么不经打。”

    “四师弟!”“四师兄!”“玉真教”众人见吴天权倒地身亡,哀痛不已。不想,又听得一声短促惨叫,灵噩道人的五徒弟易开阳被龙不归锁住咽喉,当场毙命。接连死了二位师兄弟,“玉真教”教徒悲愤之余,更添恐惧,纷纷丢兵弃甲,退到苏天璇等人身后。

    赵洛寒一旁看得好笑,又见沈千柔正与小道姑吕玉衡厮斗得厉害。这吕玉衡年纪尚轻,是灵噩道人收的小徒弟,其擅长峨眉刺。她那一双巧手将峨眉刺舞得犀利带风,一刺一挥,招招阴狠,直逼沈千柔命门。沈千柔毫不含糊,手中天蚕丝恍若织就一张天罗地网,将对方来袭尽数化解。沈先是处处防守,逐渐化守为攻,以柔克刚,削去峨眉刺凌厉攻势。

    “这就怕了?”阿箩盯着李摇光惊骇的面孔笑道。那李摇光是灵噩道人的六徒弟,是个半路出家的中年道人,长得肥硕敦实,此刻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看样子试图逃匿。阿箩忽地放出一支袖箭,正中那李摇光心口,见血封喉。阿箩乃武林中有名的用毒高手,暗器淬毒也不为奇。

    “他娘的欺人太甚!”苏天璇见同门师弟一下死了三个,也顾不得什么掌门之仪,一声怒骂,长鞭一甩,从沈千柔手里救下逐渐落败的吕玉衡。她回头又见三师弟陈天玑正被龙不归逼得节节败退,“流星锤”也被龙不归的“断龙无悔剑”挑起,当空旋转,蹭的甩出山岩,落入山谷。

    “啧啧,灵噩道人就没教出一个像样的徒子徒孙来!”温若耸肩一笑,不屑地冲苏天璇撇嘴。

    苏天璇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丢给陈天玑,二人合力攻向龙不归。龙不归年近花甲,算得上老当益壮,其剑法名为“双圣”,招式神奇,飘逸浪漫,观之仿佛有两道人影合二为一。苏天璇似是开了窍,鞭法一日千里,加上陈天玑之力,过了数百招,龙不归也未占得上风。三人越战越急,一路打斗着来到山崖边。

    温若正想前往助战,却见赵洛寒已将“凤凰饮恨刀”出了鞘,那刀身绯红如血,看得人心惊胆战。都说赵洛寒刀法如神,但有幸亲眼目睹者少之又少,此刻,众人皆默契屏息,看他出手。

    赵洛寒持刀于空中虚划一道弧,周遭草木被刀气震得沙沙作响。但见他兔起鹘落,数百双眼睛竟看不清他已出刀,陈天玑“哎哟”一声,右臂已被砍下,当即痛得跪倒在地。又见赵慢慢举刀,指向苏天璇。心慈手软了六年之久,这一刻,那个嗜杀的赵洛寒又回来了。

    苏天璇早想领教赵氏刀法,此刻显是按捺不住,急急出手,意欲先发制人。赵见她已然领会“稳中求变”的出鞭要诀,便使出一招“明月不归沉碧海”,体内真气下沉,更是稳稳当当,比她那鞭法更慢。旁人见两人出招缓慢,心下狐疑,正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赵洛寒提刀几欲静止,但周身真气环绕,让那苏天璇近不了身。

    “这便是赵家绝顶内功‘云蒸霞蔚’?”“玉真教”几个识货的弟子交头接耳道。

    这“云蒸霞蔚”乃赵家先人所创,原名为“月沉碧海”。练此功者将体内真气下沉凝聚于丹田,遂催动心法口诀,再将真气缓缓提升,真气溢出体外,造成云蒸霞蔚、刀枪不入之相。苏天璇见奈何不得赵洛寒,急怒交加,失了耐心,鞭法越打越快。赵洛寒见她乱了方寸,忽地扬手出刀,直接破去其鞭法阵仗,一刀插进她胸膛。

    苏天璇双目圆睁,秀眉紧蹙,瞪着赵洛寒,口中喃喃道:“你、你……”赵洛寒二话未说,猛然抽回那“凤凰饮恨刀”——此刀乃洪浩遗物,沾了血珠,益发妖冶夺目,仿若泣血凤凰。

    “掌门师姐!”吕玉衡一声惊呼,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天璇。那苏天璇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向赵洛寒,蓦地放声大笑。笑声凄厉无比,闻者无不恻然。陈天玑勉强支起身体,摇摇晃晃朝苏、吕二人走去,所行之处,血迹斑斑。

    三人相互搀扶,并肩立于悬崖边。苏天璇前襟已被染得通红,陈天玑右臂血涌作泉,吕玉衡眼眶含泪。

    “你等自刎谢罪罢。”赵洛寒淡淡说道。他才一转身,苏、陈、吕三人便齐齐纵身跳下悬崖。

    “轩主,是否要往山下寻查尸首?”龙不归问道。

    赵洛寒点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观里其余弟子便算了,让他们从此退出江湖,都遣散了罢。”

    众人依言遣散其余弟子,遂往山下找人,一直寻到天黑却不见尸体。苗十六摇头道:“不见尸体,不排除逃走的可能。只是他们中有二人重伤,若无旁人接应,很难脱身才是。”

    赵洛寒留下一队人继续搜寻,其余弟子鸣金收兵,一路返回“碧落轩”。岂料一到轩中,便听闻白一忠失踪的消息。

    冷飞雪一见赵洛寒,便耷拉着脑袋,准备挨骂。

    “怎么回事?”赵压下火气,问道。

    “我一早煎了药给白轩主送去,却发现他房中空无一人。问了贴身服侍白轩主的弟子,都说没见过白轩主。我想定是他闷了,出外散步去了,兴许、兴许待会就回来了……”冷飞雪越说越小声,偷偷瞄那赵洛寒,但见他脸色益发阴沉。

    赵洛寒瞪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先回房面壁。”

    冷飞雪只得遵命,心中悻然。原本还想听温若讲述灵岩山寻仇的场面,不想轩主一回来就罚自己面壁。

    赵洛寒、龙不归一行已匆匆赶往白一忠房内查看,但见房中并无打斗痕迹。赵又回到自己房中,发现那“孤灯大刀”也不翼而飞。这刀本是白一忠交付给他暂时保管,如今连人带刀一并失踪,委实蹊跷。

    “这还不够明白么?”沈千柔冷笑道,“我早就说过,白轩主与苏天璇勾结,先是杀害四大门派掌门和叶庄主夫人,令‘碧落轩’成为众矢之的。再又设下苦肉计,残害洪护法,如今知道我们要攻打‘玉真教’,却又来不及通风报信,只能赶去营救。我们在山下寻遍了也未曾见到苏天璇等人尸体,可巧白轩主这个时候失踪,说不定就是他救走了那三人。”

    温若闻言一愣:“沈家妹子何以如此猜度?白轩主一向光明磊落,这次遭人设计,伤势惨重,怎么又成了苏天璇的帮凶?”

    沈千柔看了一眼赵洛寒,道:“问轩主罢,他最清楚不过了。”

    “多说无益,如今找人要紧。”赵洛寒冷冷道,“想必白轩主的为人各位很清楚,在真相未查明之前,轩中弟子若再加猜疑,便以‘犯上罪’论处。”

    “既然轩主眼瞎至此,”沈千柔苦笑一声,“我也没必要在此惹他厌弃。有人勾结外敌,残害同门,却遭敬重推崇。有人一片赤诚,到头来却落得个‘犯上罪’论处。”

    “沈家妹子,轩主并非针对你,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势必先找到白轩主,再调查背后真相。”龙不归劝道。

    “是啊,千柔,可别冲动。”阿箩走到沈千柔跟前,拉着她的胳膊,轻声劝道。

    “我亦是忍无可忍,当年小黎之事,我便怀疑白轩主人品。若不是他急功近利,一意孤行,私自带了小黎闯入西夏‘荣耀堂’,小黎至于客死他乡么?他倒好,经那一战,便在武林声名鹊起,成了人人称颂的大人物。可是小黎呢,如今还有谁记得他?”沈千柔神情激动,眼眶通红。

    在场的无一不知小黎,黎千松乃是沈千柔的同门师弟。二人同为外号“不死不医”的江湖神医穆灵竹的弟子。二人少孤,自小跟随穆灵竹学医,情同姐弟。因穆灵竹生性孤傲,意在云游四海,随性救人,便将沈、黎二人托付给赵洛寒之父赵敬诀。十多年前,西夏“荣耀堂”屡犯中原武林境地,“碧落轩”欲与武林各派联手将其驱逐。但就在各大门派出动的前一晚,白一忠带了黎千松闯入“荣耀堂”。黎千松年少不经事,生平最崇拜白一忠这般豪气干云的汉子,将其视为大英雄,自是唯其马首是瞻。二人连夜潜入“荣耀堂”,与西夏高手大动干戈,然白一忠未能保护好黎千松,黎终是被西夏人杀害。此事之后,沈千柔便对白一忠有了成见,认定是其刚愎自用害死了小黎。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赵洛寒道,“小黎之事,怎可怪罪白轩主?当年,小黎心甘情愿跟随而去,不幸遇难也是未曾预料之事。若要说勾结外敌,近日你与叶未央过从甚密,我是否也该怀疑你勾结叶家,图谋不轨?”

    沈千柔听闻此言,更是心寒如冰,干笑三声,道:“你若怕我图谋不轨,我退出‘碧落轩’便是。”她说完,顾不得众人劝阻,拂袖离去。

    赵洛寒面如锅底,诸人皆不敢言语,但见他反剪双手往冷飞雪面壁之所去了。

    冷飞雪在房内焦躁不安,心下琢磨白一忠究竟会去哪里。一大早就不见了,很有可能昨夜就失踪了。是他自己悄悄离轩的,还是遭人掳劫?她越想越心急如麻,连赵洛寒进了屋也未曾发觉。

    “轩主?”她回神之时忽见赵坐在一旁,也不知来了多久了,他竟也不说话。

    她见赵脸色难看,以为他尚在责怪她没将白一忠照看好,忙低头认错道:“都是我的错,我疏忽然大意了,白轩主才会失踪……你罚我吧,我都接受。”

    赵洛寒见她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心想:小冷总是言语上讨好卖乖,却从来知错不改,骨子里倔强得很。而沈千柔向来是刀子嘴,说的话难听至极,通常却做不出什么绝事,真真令人哭笑不得。这次她与“碧落轩”划清界限,定也是意气之争,想必气消了,也就回来了。

    “轩主你在发呆?”冷飞雪小心翼翼凑上前。

    赵洛寒摇头道:“你沈姐姐离轩了。”

    “为何?”她惊道。

    他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摇了摇手,意思是“休管闲事”。

    “轩主你们替洪伯伯报仇了么?”冷飞雪双眼期待的望向他。

    赵洛寒将头微微一点,眼神却飘向门外。冷飞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屋外并无异样,她终于确定,轩主又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