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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故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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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明庭放声大笑,“我就说,你这么个鬼机灵的丫头怎么会被火烧死!你果然没死!”

    “宣兄?这位是……”那蓝衣青年面露惊诧。

    “泽谨,她你都不认得?”宣明庭重重拍上他的肩,怪道:“她是你表妹啊!”

    阮小幺瞬间脑中一塌糊涂。

    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表哥!

    泽谨——商泽谨,商家大爷二子,嫡出。

    商泽谨惊道:“她就是玲珑!?”

    怪不得上回见时,觉得那般眼熟。他是见过这位表妹的,商婉华归省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回来,却也带着幼小的玲珑。即便他对她没印象,总是记得这位姑姑。

    他生性内敛老成,震惊了一瞬,又渐渐冷静了下来,问道:“你是否回家了?”

    “如今正在外祖母家。”阮小幺道。

    宣明庭大惊小怪,道:“那处对你百般欺辱,你竟还回去!?”

    “宣兄!”商泽谨淡淡看了他一眼。

    “看我作甚?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宣明庭撇了撇嘴。

    周围众人对那跑腿的衙役啧啧称赞,“你随意叫个仵作,竟还是两位大人的亲眷,可真是慧眼识人!”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闹了一阵,商泽谨一摆手,道:“家事暂且搁置一边。玲珑,你既是仵作,先瞧一瞧这尸身。”

    她领命,掀开了尸布,瞧见了僵死半日的尸体,面上惨白中透着青紫,躯干僵硬,半旧的袄子有些破损,擦上了尘土灰泥。冬日气候寒冷,且人新死,只初现了尸斑。并未腐烂。

    “你说银针发黑?”她问道。

    商泽谨点点头,着衙役将东西呈了上来。

    细长的银针一段,暗黑无比。

    “我去年听闻你住的那庵堂着了火,一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商家如今待你如何……”宣明庭在一旁不住的问。然见着那银针后,却转而振奋道:“这还是我发现的!银针发黑,

    徐三中的毒可真够狠!”

    阮小幺不置可否,只道:“他生前可曾吃过什么食物?是否有嫌疑人?”

    “……‘嫌疑人’?”

    “就是……怀疑的对象之类。”

    商泽谨道:“徐三之妻,朱氏。”

    原来徐三晌午出门打猎,黄昏时分,朱氏送来了水食。同行之人瞧见,便都离了去,留夫妇二人一处。朱氏并未多留,先回了村中。夜间,便出了事。

    此案到了这步,便几乎可以断定是朱氏谋杀了亲夫,自可结案了。

    宣明庭自是觉得毫无破绽,便要结案;商泽谨却总觉哪里不对劲。加之仵作未来,因此坚持仵作验过后,再行定论。

    只是如今仵作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两人一肚子话说不出,但唯一相同的想法便是——太不靠谱。

    阮小幺让书吏写下了简短的观察报告,又按了按尸体的腹部,面露疑惑之色。

    “这人是何时死的?”她又问道。

    一圈人转过来望着她。

    “……”突然忘了。她是仵作,这问题应当是别人问她才是。

    “咳咳……方才衙役说,村民找到徐三时,他身子还没凉透,那应当是刚死。是什么时辰?”她揭了过去。

    众人想了想,当中一个道:“应是丑时。正是月高时分,不会错。”

    她又道:“那朱氏是何时送饭的?”

    “申时。”这回商泽谨开口了。

    “哦……”她压下心中疑惑,又细细翻查了尸身。

    “眼睑结膜下有红点、面部扭曲……口中有……”她掰开尸体的嘴,差点没熏背过去,勉强捂着鼻道:“口中多处损伤。应是牙齿咬痕……尸斑青紫……”

    书吏一笔一划记了下来。

    这些症状,都表情徐三生前窒息过,但究竟是否因此而死,她就说不准了。

    宣明庭道:“泽谨说,徐三是窒息而死,想必那毒是封了人的气道,无法呼吸,才死了过去。”

    阮小幺点头。有些毒药专使人窒息,心肺麻木,无法呼吸,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只一点,她从未听过什么能使银针发黑的毒是通过窒息而致人死地的。

    如砒霜,吞入腹内,会腐蚀肠胃,使人出血致死,而不会起任何麻痹作用。

    商泽谨微微皱眉,面露疑惑,而身边的宣明庭却一副“本案已结”的表情,毫不在意。

    她不再去看那尸身,转而问道:“徐三他娘应当还在吧,如今正在何处?”

    “在家中呢,哭天骂地的。”宣明庭道:“你问着作甚?”

    “我想去瞧一瞧。”她道。

    他道:“你不是仵作么?他老子娘又没死,你去瞧甚?话说回来,你一个姑娘家,好好的怎的做了仵作?往后还怎么找婆家……”

    “传徐母来。”商泽谨打断他。

    “不必了,我去见便是。”阮小幺道;“二位大人是否要与我一道?”

    “自然。”他道,顺带扫了一眼宣明庭。

    宣明庭讪讪闭了嘴,无可奈何,跟了去。

    徐家在村子东头,因前两日下了雪,路上泥泞,弯弯绕绕,好一会才到了那简陋的小屋前。

    还未进去,便听得里头嘈杂的声儿,最响的是一个妇人嚎啕大哭连着骂人动静,自然是徐母了。

    阮小幺一进去,便瞧见里头正呆着七八个妇人,挤挤搡搡,有两个正坐在草榻便,安慰着当中一个又瘦又黑的妇人。

    那妇人看着似有五十来岁,面上满是皱纹,裹着头巾,用袖子开着眼泪,身形颓缩,一边哭一边骂,骂完了,还是哭。

    见着来人,那些个妇人连忙行礼,匆匆背了面,向徐母告了辞,纷纷离开。

    徐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面便嚷道:“你们不是走了么!还有甚好问的!我儿死了,我往后可怎么活啊……”

    “你不是还有儿媳么?”阮小幺道。

    “呸!”妇人双眼怒睁,狠狠道:“那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给我儿买了这么个媳妇儿!成天在外头勾野男人,如今还谋杀亲夫!我恨不得一刀剐了她!”

    她“咦”了一声,望向商泽谨,“水性杨花?这事你们可没与我说。”

    商宣二人皆是不语。

    这有甚好说的……

    “我们来瞧瞧,您如今还缺不缺甚衣食,国家体恤,孤儿寡母的,或也可发放些银钱过活。”阮小幺好言道。

    那妇人一听,愣了愣,不大哭了,抬头道:“真……真的?”

    她笑着点点头,趁此道:“大嫂,你能与我说说,为何说你那儿媳品行不端么?”

    被点到恨处,徐母又阴了脸,简直是咬牙切齿,“我瞧她就是窑子里出来的!若不是我家三儿护着,我早把她赶出家门了!成日里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出了门就东张西望,当我眼瞎呢?见着男人就走不动路!简直败坏家风!”

    “果真是个不守妇道之人。那您儿子的性子怎样?”她又问道。

    说起儿子,徐母又悲从心来,双眼呆愣红肿,哭道:“我三儿孝顺啊!又能干、身子又结实!村里头没一个不夸他好的……如今年纪轻轻就去了,连个香火也没留下来……都是那不要脸的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没说到两句,她又开始咒自个儿儿媳了。

    阮小幺听着很有问题,便先拉商泽谨出了屋,悄悄问道:“果真如她所说?”

    商泽谨皱眉道:“他们家事,我也不好定论。朱氏瞧着并不似她所说那般不守妇道;徐三倒不大清楚,村民也未说甚。”

    宣明庭早受不了里头哭哭啼啼,只在外候着,见二人出来,便催促着离开。

    “不急,我还有一句想问。那朱氏平日里可有相熟的妇人?我想见见。”她道。

    这回两人面面相觑了。人家媳妇儿与谁聊得来,他们怎会知晓。

    她摊摊手,叹口气,道:“这案子你们结得也太仓促了……我有法子。”

    先前一个妇人正在门外探头探脑,见他们出来了,忙低头离开,却被阮小幺一把拉住,道:“这位大姐,听闻你平日里与那朱氏最是交好,我们大人请你上堂问话!”

    “哎呦、哎呦……胡说胡说!我怎与朱氏交好了……不去不去!”那妇人吓得直摆手,连连道:“你怎不去找大路媳妇儿!她才与朱氏交好呢!”

    阮小幺放了她,“哦……”

    宣明庭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恍然如初醒,道:“我派人去找那大陆媳妇儿!”

    商泽谨也不觉笑了笑,面含称赞。

    大路媳妇儿很快被叫了过来,看着便是个伶俐人,老旧的袄子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整,面貌普通,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阮小幺放柔了语气,问道:“你就是大陆媳妇儿?”

    她应了一声。

    “大嫂,你莫要害怕,我们只是觉得这案子怪得很,不想错判了好人。听闻你与徐三媳妇朱氏平日里交情挺好?”

    大路媳妇儿又应了一声,皱眉似乎在犹豫,后摇头叹息,道:“小公子,我就不瞒你了。我与朱氏惯常聊得来,她的底细我也知晓的,她是四年前徐三他老子娘从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平日里本分的很,只是徐三他娘就是横竖看不顺眼,连着我都被骂过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