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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当年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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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不上心乱如麻。

    只是觉得已经变得冰冷平静的心湖里,被人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然后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原以为那涟漪瞬间便会消散。谁知却延绵不绝的越来越多,激起的纹路也越来越广。

    苏青珃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口,她咬得很重,重到隐约尝到一丝腥甜。然后舌尖持续的痛便盖过了心头的纷乱,本就看上去淡然无比的眼波显得更加清冷。

    “你怎么样了?哪些地方伤着了?”苏青珃轻轻扶起花吟夕,二人中间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并不疏离,也算不上太过亲密。恰到好处就是朋友之间的慰问和关心。

    “这儿……”他不客气的指了指耷拉的右手,然后又扁着嘴扭头看了眼被砂石磨破,已经通红渗血的肩头“这儿……”最后,他用那只受伤较轻的手,抓起苏青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掌覆在自己的左边脸颊上。

    苏青珃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将手牵了去,冰凉的掌心触碰到他滚烫的面颊,那儿有浅浅的擦伤。

    “还有这儿!”

    脸上的伤口并不严重,比之其它几处肉眼可见的伤口要轻得多。瞧着眼前这人明显撒娇的样子,苏青珃便知道此刻他不是花吟夕,而是阿夕了。

    苏青珃不知怎么的,舒了口气。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是阿夕,只是个天真的孩子。那刻意冷硬的心房不知怎么就放软了几分。

    “谁叫你淘气!”苏青珃语气一点都不严厉的训道,探了探他手臂的伤势,面带着急道:“疼不疼?”

    “好疼,好疼的!”阿夕立刻嚷嚷道。

    真娇气!骆无涯冷眼旁观的暗自哼道。

    阿夕瞧见苏青珃紧皱的眉头,便将皱巴巴的脸舒展了些。眼神带着几分渴慕的瞅着她。像是撒娇讨糖吃的小孩般道:“姐姐吹,吹吹就不疼了!”

    骆无涯便看见自己最聪明的幺徒,真往那小子脸颊的伤口轻轻吹了吹。而那个臭小子,眯着眼睛,满脸惬意和享受。

    空气中的酒气似乎瞬间浓到顶点,然后又渐渐转淡。

    阿夕的眼睛从一开始的似眯非眯,到最后变作黏在一起紧合闭起。像是睡了过去。

    苏青珃支起身子换了个姿势。让他躺得舒服些。

    “怪不得你会陪这小子疯。”骆无涯双手缓缓撑着地面靠近,看了眼脸色由通红变成灰暗的花吟夕,对苏青珃道:“你早就察觉出来。这个臭小子撑不了多久了?”

    “原本阿夕持续的状态应该会更久。”苏青珃看着花吟夕黯淡的脸色道:“不过方才他与师父的比斗中体力消耗太大。方才我扶起他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他已经有些力竭不支,昏昏欲睡了。”

    “这小子的身体很有些古怪。”骆无涯单手搭在花吟夕的手腕上切脉道:“他醉酒之后虽然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但速度猛然之间翻了数倍。他清醒时虽然轻身功夫不错,步法也称得上精妙。但总归有些套路的痕迹。”

    在世人眼中或许称得上精妙绝伦,叹为观止。但是在骆无涯的眼中,却是有不少破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在骆无涯这样的绝世宗师眼中。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天地山河。轻易便能够看出花吟夕步法中的破绽与规律,反掌之间便能一网成擒。

    “醉酒之后,这小子像是出笼的野兽。虽然无招无式。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本能。”骆无涯兀自分析着,回忆着看过的典籍中。有哪些是提过这些症状的。

    “有些像是裂魂之症,但又不尽如是……”

    苏青珃从花吟夕松散开的衣襟看过去,他身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处。心下一提,稳着微微发颤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刚才还有些烫人的额头,此刻却冰凉一片。那张倾世无双的俊脸上失了所有的光芒,晦暗而萎靡。

    苏青珃心乱如麻,心惊肉跳,骆无涯的念叨她是听一句漏两句,完全听不进去。

    “怎么会这样!”苏青珃猛的抬起头,摇晃着神游天外的师父道:“师父,你快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行了,急什么。”骆无涯不紧不慢道。他二指切脉便将花吟夕身体的状况了解了七七八八,却不像是苏青珃那样大惊小怪。

    “这小子喝了酒之后的效果,倒是和银针刺穴以及天魔解体等法门有些相像。”骆无涯慢悠悠道。

    以他这副被黑炎魔掌侵袭大半的身子,本不该有这样的精力和速度。醉酒之后却像是受到某种刺激,将体内的生机全部引燃引爆,一下子变得强健起来。

    “师父明知道他的状况不对,方才为什么还要激他耗费力气!”苏青珃急道。

    要不是耗费了那么多的力气,花吟夕的状况也不会陡然恶化成这样。

    “为师也是刚刚才知道,可不是诚心整这臭小子的。”骆无涯嘴硬道,眼角斜着瞥了花吟夕灰白的脸色一眼,又道:“这下子黑炎魔掌的黑气蔓延加速,原本这小子或许还有三天好活,现在却是不足一天半了。”

    “师父,求你救救他!”苏青珃双膝跪地的恳求道:“徒儿从没求过您什么,只有这次,求求您救他!”

    骆无涯看着咬牙跪在地上的幺徒,眼神有些恍惚。

    当年那个面容倔强一心想要下山的小不点,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他精通医卜星相,二十多年前也曾看见那颗异星降落。推演卜算之后,只隐约感觉到那颗乱世妖星落在东南方向。

    “人间怕没有几天太平啰!”骆无涯感叹着,却并没有想着要参与其中。

    世间万事万物本就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盛极必衰,死而后生。这便是天道,这便是轮回。

    骆无涯想着独善其身,这乱世的漩涡主动将他卷了进来。几年后,第一次看见被苏宗越带上无涯山的小不点时,骆无涯便知道,她是那应劫之人。

    “你让我收她为徒?”

    “青青是个聪明的孩子,骆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没人知道,东齐的淮南王苏宗越居然和武林神话骆无涯是相差数十岁的忘年交,更是八拜之交的把兄弟。

    “这无涯山上上下下可没一个女儿家。”骆无涯睨着明明紧张不安,小脑袋却高高昂着,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的小丫头。她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像是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

    歪着脑袋看似不屑,眼角却一直在审视着骆无涯和周遭的一切。虽然紧闭着嘴默不作声,一丝儿目光也不落到苏宗越身上,却还是能感觉到小丫头对爹爹的依恋。这依恋中带着满满的委屈,委屈又化作憋在心底的闷气。

    上山之前她还会想方设法的撒娇,可是真被父亲牵着上到无涯山了,小小的苏青珃却再没吵闹过一句。

    你不主动服软之前,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这是小孩子的骄傲和任性。

    “青青可不是娇气的丫头。”苏宗越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满脸宠溺道。

    “那我就收下这个徒弟了。”骆无涯豪爽的笑道:“不过既然入了我无崖山山门,那就要守门中规矩。我可不会因为她最小,又是女娃娃就会放松要求。吃苦耐劳,任打任骂,就是我无崖山弟子的第一条规矩。她要是吃不得苦,哭鼻子,可没人会像你一样去心疼。”

    “玉不琢,不成器。”苏宗越只是笑笑,看着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女儿道:“我相信我的青青,一定会做得比别人更出色。”

    没人问苏青珃的意思,二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完成了交接。

    关于什么妖星啊、宿命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宗越一句没提,骆无涯也一句未问。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像是有某种默契。

    骆无涯嘴上说得强硬,实际上却怎么可能真的一视同仁。对这个年纪最小,又是女娃娃的幺徒难免要更偏爱心疼几分。

    荆锋、秦相柳、谢飞扬、裴牧这几个皮小子,哪个来的时候不是住的茅屋子睡的稻草堆。荆锋自小长在骆无涯身边尚且不说,一直砍柴挑水做饭,直到四师弟秦相柳出现为止。老五、老六两个臭小子也是一样。不管出身多身娇肉贵,在这里都要老老实实地干活。

    只有苏青珃,上山时并未要求她包办整个无涯山的杂物。住着不透风不漏雨的木屋,睡的是铺着兽皮的暖.床。吃的也是先做好的馒头和烧肉。

    不过这些骆无涯所认为优待的东西,与淮南王府的一切相比,就显得天差地别了。更何况除了“艰苦”的环境,还有凶巴巴的师父布置的每日功课。在传授武艺方面,骆无涯可不曾有一丝大意和松懈。

    但这样高强度和艰苦的生活,四岁大的小丫头却从没叫过苦。她依然像初见时一样,昂着脑袋,像只骄傲的孔雀。这小孔雀渐渐长大,越发美丽沉静,浮于表面的骄傲融入了骨子里,眼睛越发的清澈明亮。骄傲的孔雀,渐渐变成了雍容华美灵气逼人的凤凰。

    她向来是骄傲坚强又倔强的,从来没有服过软,更没有向谁求过饶。

    骆无涯看着跪在地上的幺徒,面容复杂的喟叹道:“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