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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极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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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昭三年八月,广安城作为我大晋朝的都城,人声鼎沸,买卖如潮,一片繁华富裕的太平景象。

    城中东南角的那片銮宇飞檐在温和的秋阳中熠熠生辉。前朝战乱纷争迭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新皇萧灏为我朝第四位皇帝,临位已三载。他以武力平定叛乱,统一中原,实行仁政。轻徭役,薄赋税,百姓已经得到了休养生息,民间皆是一派商忙农乐的喜人场景。

    萧灏登基亲政已三载,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正值盛年。前朝战乱留下来的一大堆难题在他的精心治理下转危为安,现在除了北边的匈奴时常来犯外,可谓是国泰民安,江山锦绣。

    这几年,萧灏一直专心朝政,宫中妃嫔不多。细细数来,不过是结发妻子崔宁修,如今位临皇后,膝下已得一子。贵妃位一列上,也只有静贵妃、雅贵妃两位。其她的不过两个婕妤,三个容华,两个美人,三个良子,和一些位分皆在长使一列的。

    萧灏是个极为勤勉的皇帝,平常与皇后情义深重,很是恩爱。平时除了皇后,最得圣chong的当属美人窦黛璎。

    窦氏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曾任御史大夫,深得圣祖爷的厚爱。父亲曾任过弋阳郡的太守,后因徇私枉法被先帝贬为汝阳县令。

    窦氏貌美若花,身姿轻盈,一双眸子如星际荧光流转。她能歌善舞,性格大方,又喜撒性娇嗔,全然不似其他嫔妃只一味对萧灏唯唯诺诺,谦卑顺从,因此颇得萧灏喜爱。

    除了皇后和窦美人,其他嫔妃中分chong较多的不过是二皇子生母虞嫣儿,去年被晋封为静贵妃。此外还有顺和公主生母沈婕妤,敏仪公主生母韩婕妤等。

    至于其他嫔妃那里,萧灏只不过十天半个月去坐坐,偶尔也留宿一晚,不过这也算是好的了。那些位分低微的,有的只是在入宫侍寝那天目睹过天颜。过后,皇上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甚至根本就忘记有那么个人。

    这些鲜嫩的女子就因为了皇上那一晚的临幸,便要在这四方宫墙中寂寞终老至死。

    都说天子是至尊之人,能成为天子的女人大约是世间女子最期盼不过的。但这些一晚之后,便要被扔进无底深渊似的孤独中的女子的悲哀,又有谁能知晓?

    至于皇嗣,眼下宫中只有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萧衍,年方8岁,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静贵妃所生二皇子萧衡,今年4岁,聪明乖巧,深得萧灏欢心。其余的就只有顺和、敏仪两位花骨朵儿似的公主。

    皇帝虽然正值盛年,但皇嗣终究是稀薄了些。太后吕氏是皇上的生母,已多次与皇帝提及此事,要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我大晋朝有规定,皇帝每三年可以向民间进行选秀,也可以在朝廷官员的适龄女子中进行采选。

    入选女子先封为常在,居住在常宁殿等候侍寝,侍寝后的女子按圣上旨意晋封为良人、美人、容华等,并分配宫殿居住。也只有到了侍寝分殿的时候,入选女子才可真正算是皇帝的女人了。

    那些入选半年仍未得侍寝的女子,则由掌管妃嫔事宜的掖庭分配了偏僻角落的堂阁居住,继续等候皇上翻牌侍寝的机会。

    宫中最是趋炎附势,攀高踩低的地儿。这些女子久未得皇上临幸,在宫中过着连一些奴才都不如的生活。

    为避免惊扰圣驾,有污皇室尊严,这些女子往往被禁止在宫苑行走,只能常年累月呆在自己的房间和堂阁附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朝天子行仁政,因此特别规定,皇上可以将一次都未临幸的新入选女子,作为封赏赐予有功的王侯贵胄。

    入选三年仍未得侍寝,也未被赏赐的女子,三年期满后,可以放出宫自行婚配。有了这样的规定,皇宫中终于可以不再有缦立远视,三十六年而未得幸的悲哀了。

    g幸是宫闱女子唯一的乞求g幸的厚薄决定了女子在宫中的命运,而争夺chong幸往往就是宫闱中最最残酷的斗争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太极殿前花香扑鼻,黄的,白的,紫的,竞相开放。殿前九十九级台阶庄严肃穆,殿门前森森然地站着几名当值太监。

    太极殿是皇上与众朝臣商议朝政的地方。整座大殿以青黑的色调为主,殿堂恢弘而宽大,墙壁和梁柱上皆饰以青墨色的祥龙和云彩花纹,威严而斑斓多姿,更显得整个大殿巍巍然,令人轻易不敢出声。

    赤金九龙椅上端坐着的正是当今皇帝萧灏。他头戴黑色冠冕,白玉十二旒珠垂至下颌,脸庞在玉旒后面显得忽明忽暗,朦朦胧胧地叫人看不真切,但皇权的赫赫威仪令人身心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身着玄上衣,朱色下裳,衣裳皆细细描着各色章纹。

    太极殿正中央的乌漆方台上安放的正是皇上的宝座,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紫金蟠龙柱,每根大柱上雕刻着矫健的盘旋飞龙。

    宝座两侧分别安置着宝象、铜鹿、仙鹤和香鼎。宝座上方天花正中是藻井,其上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金銮宝座下,一干朝臣俯首贴耳,三呼万岁。

    萧灏带着磁性而宏亮的声音在太极殿上缓缓传来。“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忙于朝政,现今宫中妃嫔空缺甚多,皇嗣稀薄。太后也多次与朕商议,要朕多在皇嗣一事上用心。然,朕新登基不久,国祚刚稳,不愿劳命伤财。因此,朕决定只在豫州七品以上官员的适龄女子中甄选姿容出众者进宫,绵延子嗣。不知各位爱卿有何异议呀”。

    丞相王侍臣率领众官齐呼“皇上圣明,臣等谨遵旨意”。

    豫州分置颍川、汝南、陈郡、梁国和沛国等六郡两国,下辖襄城、昆阳、定陵等九十四县,离皇城所在地广安城最近。

    豫州是富庶之地,女子端庄贤淑,轻盈美貌者之多,历朝宫中妃嫔中豫州籍的也在多数。

    萧灏闻得朝臣无有异议,面露笑意道:“众卿平身。如此,即速速着办吧,燕王替朕督办,可好呀?”。说着,他轻轻挪动着身子,微微慵懒地看着亲王列中的萧煦道:“六弟呀,你眼光甚高,就替朕去瞧瞧。你也不小了,王府中只有一个正夫人,也太不像话了,有好的,也可留意着,朕给你做主”。

    此时皇上口中所说的“六弟”正是燕王萧煦。萧煦是先皇的六皇子为宜太妃所生。先皇圣爱宜太妃,但宜太妃出身寒门,自是不能与吕太后相比。

    虽然萧煦自小天资聪颖,诗书骑射样样精通。先皇也曾有意于立萧煦为太子,但子凭母贵,立储立嫡。加上吕氏在宫闱中独掌乾坤,与前朝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几相权衡,最终还是立了萧灏为太子,封萧煦为燕王。

    萧灏比萧煦年长三岁,兄弟俩自小关系甚是和睦。加之萧煦风/流倜傥,平常只醉心于风花雪月,吟诗舞墨,琴笛骑射,与江山社稷毫不在意。吕太后为此也宽心不少,日常与宜太妃在永乐宫也只是吃斋念佛,相安无事。

    此时,萧煦听皇上如此说,知道皇上不过是借着督办的由头,让自己出去游玩闲逛,风花雪月而已。

    他笑吟吟地自亲王一列跨出一步,俯身拜跪道:“皇兄说笑了,臣弟自当为皇兄尽力。”说罢,一众朝臣又议了些其他的事也就下朝了。

    次日,燕王萧煦早早地入宫来与母妃辞行。

    宜太妃尤怜薇曾是尚书局的御府令,主管天子服饰。十七岁那年,先皇偶见其为他织衣时,脱口而赞其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怜薇清丽脱俗,楚楚动人的姿色瞬间打动了先皇。不久之后,便晋封为美人,先皇chong幸后晋封为容华,生下皇子萧煦又晋封为宜贵妃。先皇驾崩后,太妃一列上只有尤怜薇了。

    吕太后念其多年来处处谦卑礼让,故允其长年深居永乐宫中。永乐宫是专门为太后居住所建的宫殿,吕太后居主殿永寿殿,宜太妃居东南角的长乐殿,平日里她们彼此闲话相伴,也算是安度桑榆晚景之乐了。

    八月的时节里,长乐殿中树木茂密,浓荫掩映。

    宜太妃不喜花朵。她说花香惹蜂蝶,徒增烦扰,而且花开甚好,但独独见不得花萎凋谢的惨败情景。因此长乐殿中只栽种着诸多四季常青的翠竹、香樟、槐树、松柏。

    此时,萧煦着一身乳白色的亲王常服,只领子和袖口纹着浅浅的团蝠绕飞的图案。头上一枚白玉发簪从嵌玉金冠中穿过,将一脑乌黑的发丝束得一丝不乱。

    因走得急了,此时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嘴角噙了一抹似有非有的浅笑,越发显得他英姿飒爽,风/流不羁。

    他陶陶然地自仪门径直而入长乐殿来。殿中洒扫的宫女太监见萧煦进来,都齐齐地屈身行礼道:“王爷吉祥”。

    长乐殿的掌事宫女孙平雪正在玉清堂侍奉宜太妃梳洗,见萧煦进来,便躬身行礼道:“王爷甚早,太妃刚起呢”。说着吩咐丫鬟棠儿给王爷上茶。

    太妃自妆台缓缓转过身来,挨着萧煦在鸡翅木雕花圆桌旁坐下。

    虽是八月的秋凉天气,但屋子里仍有丝丝闷热,平雪拿着扇子自太妃身后轻轻扇着。“煦儿今日为何这般早早地来看母妃呢?”宜太妃慈祥的目光落在萧煦的脸上。

    萧煦温婉地说道:“母妃别担心,煦儿是因为这两天怕是要出宫去,今儿特地来拜望母妃的。”

    宜太妃轻轻地点着头,“昨儿听说了,是皇上让你去督办采选吧。你年纪尚轻,有什好眼光,自己也只有一个夫人,哪知道什么女子淑德,你要谨慎些许,多听其他大人的意思。”

    萧煦随手拈着桌上的糕点往嘴里送,一边吃了,一边说:“母妃放心,儿子知道如何行事。再说了,儿子的心思母妃不是不知道,定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有违于他的,只当如他所想,儿子是惯好些风花雪月而已。”

    宜太妃温柔地拍着萧煦的手说道:“煦儿的心思,母妃了然于心,但凡事能忍则忍,处处自当小心谨慎,不可急于求成”。

    萧煦颌首,母子二人边说边吩咐了丫鬟上早餐糕点用了。

    用过早餐,萧煦从长乐殿出来。正巧碰见自己贴身小厮小海子迎面走来,小海子见了萧煦便故意撒痴道:“王爷冷不丁地到太妃这儿来了,叫奴才苦找。皇上身边的魏公公来传旨,让您和掖庭丞何大人等赴豫州采选呢。”

    萧煦温和地道:“知道了。你怎么知道我到这儿来了?”

    小海子瞧着萧煦的前襟,大概是刚才吃东西不小心弄皱了些。他轻轻地抚着襟子说:“奴才是王爷的贴心棉袄呢,难道王爷不告诉奴才,奴才就不知道啦。”说罢嘴角还含着几分得意神色。

    小海子对萧煦忠心耿耿,平常爱护萧煦比爱护自己的眼睛更加小心谨慎。此时,萧煦也由着他得意地叨唠,并不加指责,只信步向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