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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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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他的确想了很多。想到了顾家的漠然,想到了男人的绝情,想到当年自己的软弱……也想到了从小教他规矩的外公。他是一定要离开港城的,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他不知道再继续呆在这里,是否会经历与上辈子一样的过往。他承认他有些想要逃避,无法继续承受的顾谦,在出院之后,坚定的选择了离开。他记得在他腿伤之前,有申请到国外的大学,那边也早已有了回复。

    虽然遭到看顾家一致的反对,但是顾谦还是去了国外的学校。

    在这里他是与外公住在一起的。外公本来是住在M国的一个小城镇里,只是在看到阔别七年的外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失望之余,却也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带着顾谦搬到了离他学校不算远的一个小院子里。老爷子的管教,也让他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自从醒过来之后,他一直都是一种恍惚的状态,总觉得再次睁眼,看到的还是那个在火中挣扎的自己,所幸外公对他,要求极严,也让他少了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顾谦的外公为人老派,虽然久居国外,却仍然保持着很多旧时的习惯,再加上外公祖上也是做过官的,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对顾谦的教导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顾谦还记得十岁以前都是与外公住在了那个小镇上。父亲当年也是因为在这边留学,才在遇上了同样在这边读书的母亲。

    外公说他出生的那会儿,正是顾家最乱的时候,母亲恢复过来后,当心回国之后,无法分心照看么子,便狠下心将他留在外公身边照顾,只是带着大他四岁的姐姐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年,顾家在国内的局势虽然有些稳定,但是几年的相处,本就是独居的老人,却再也舍不下他了。

    他家外婆走得太早,外公一个人生活多年,也不愿意离开与伴侣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父亲也知道他这个老丈人念旧的习惯,一拍板,顾谦就这样,陪在了外公身边。直到他十岁那年,顾老爷子实在想念自家的宝贝孙子,顾父也是左右为难,还是早就想通透的外公,让父亲过来接他回去。每年他也会过来看看外公,也算着到时候到外公这边读大学,顺便陪一陪独居多年的老人。

    从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外公学写大字。小小的手,连筷子都还拿不稳,就已经跟着他家外公握起了毛笔,哪怕十岁以后,跟着父亲回了顾家,也没有荒废,三岁提笔,一写就是十四年。是的,十四年,十七岁。

    上辈子,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个男人禁锢,又怎会有心思写这些?这样说来,他的毛笔字,又是荒废了二十年。这样想着,也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些好笑。

    他的确是被那男人拘在房子里,但是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自由,只是那个时候他虽然表现的很是淡然,却早已失了写这些的心境。他不是没有怨,他怨男人的霸道,他也怨顾家的不管不顾,但是造成那样的结果,他恨得更多的是自己。如若不是自己软弱,又怎会在男人几次手段之下便屈服了,更甚的是在经历过这些之后,还恬不知耻的爱上了那个男人,对男人的习惯性屈从,甚至在知晓一切之后,兴不起一丝反抗,那样得过且过,安于现状的自己,当真是不忍直视。

    世家出身的孩子,哪个没点傲气,虽说顾谦早年伴于外公身边,但是所学的并不比身在港城的姐姐少。外公在教养方面甚至比顾家还要讲究,也是因为这样,顾谦也将老爷子的固执与古板也学了个十成十。不过外公一家,到真的当得起书香门第一词。说起来这黑道起家的顾家,顾谦这个有些老古板的外公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在外公眼里,顾家也就是暴发户之流,虽然那时候在港城也算是有些地位,但比起一些有些传承的世家,顾家的底子还是太薄了。只是当初母亲太坚决,顾谦外公看不得女儿这样,几次阻拦之后,也没有继续固执下去,成全了顾谦的父母。

    只是外公悉心教养,顾家宝贝多年的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经历的二世祖少爷,再多的教养,也比不过对方的手段。自暴自弃之后,一方面固执的独舔伤口,另一方面又沉溺于男人为他亲手打造出的幻境,不愿意面对现实,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向现实低头,那样子的他,当真有些难看……

    他发觉之前的自己走入了一个怪圈,总是觉得只要他在最后守住了自己的心,那么他便不会失望,他从来不信男人,这种不信任,并非流于表面,而是骨子里的固执,那样的自己,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男人又怎么会喜欢呢?

    实在是他魔障了。也许是重活一世,不想再窝囊下去,也许是为了再次见面时外公的那个失望的眼神,也许是其它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原因,在外公那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他终于可以再次执起那支荒废了二十年的笔,不再纵容自己。他还没找到那人囚禁他二十年的原因,他还没有找回外公心里的顾谦,他又怎能允许自己再次沉浸在那些负面情绪里,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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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之啊,你妈妈昨天挂了电话,你大姐的婚期订了,再有两个月就是你大姐的婚礼,学校这边你要尽早把手续办完,知道吗?”小院子里,古稀之年的老人缓缓的说道。

    “知道了,妈妈也说让您跟我一起回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颇为出众的男人,话语间,是有些清淡的笑意。对待外公,他总是有着几分歉疚在里面。老爷子这三年来,为他做的真是太多了。那时候已经有些定性的顾谦,想要走回之前的样子,真的很难。话虽如此,苏老爷子却从未放弃过教导他。

    就如当年第一次教他写大字一般,老人对上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耐性。外公的执着,顾谦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是自小就固执的性子,外公这样子做,他不是没得半点感动,卸下了心防的他,也不再执着于过去那些莫须有的记忆,他早已不是那个自怨自艾的顾谦,而是已经活过来的顾慎之。

    慎之是十八岁那年,外公给他起的表字,取义谨而慎之,凡事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外公不可谓不用心呐,港城太过浮华,顾家又是黑道起家,加之顾谦又是顾家的小金孙,各种疼宠不必说。顾谦的外公用心良苦,不希望外孙再步之前的后尘。

    上一次顾谦十岁回港城,顾老爷子是百般宠爱,要星星连月亮都一起弄回来,既是嫡孙,又是么子,虽然也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却也是比之十岁以前,少了几分乖巧。顾谦外公有些古板,当然不希望顾谦变成这样,取这表字,也不过是因为顾谦身上颇重的担子。他需要时刻提醒着对方,不要大意,谨言慎行。

    顾谦也是知道老人的好意,不过这个表字也只有外公会叫他,顾家那边,更多的是叫他阿谦。

    这次回港,外公肯定是要与他一起的,毕竟长姐结婚,也是一件大事。长姐虽然与外公不算亲,但到底也是自家的外孙女,结婚这么重要的时候,老人家必定是要作为长辈出席的。

    “等你安排好了这边,就一起回去吧。”得到了外公的肯定答复,顾慎之自然是开心的。

    “妈妈要是知道你跟我提早回去,一定会很开心。”知道老人也是有些想念女儿了,毕竟他家母亲可是苏老爷子唯一的女儿,只是老人舍不下心里的回忆,留在了这里,对女儿的想念,则是因为年华流逝,越发的深重。

    看着华发早生的外公,顾慎之有些心酸,当年与外公说好的约定,终归是在这一辈子实现了。他还是无法想象,知道自己无法过来求学的老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让他养好身体,甚至电话中,还是保持着他从小就听着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之后的几天一直在忙学校的手续。顾慎之无疑是聪明的,不到三年便已经修完大学的所有课程,期间被父亲不止一次催着自己回去继承家业,都被他以学业推脱了,虽然现在他也才二十岁,但是作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这个年纪,也该是有作为成熟男人的自觉,他已经逃避了三年,现下也不准备再逃避下去了。

    他真的很好奇现在的港城格局,就他所知,当年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在港城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只是,不知道经过他这只蝴蝶扇动过的翅膀,现如今,是否会有些变化。

    三年,的确不长,容不得他筑起厚厚的墙来保护自己,却足够他将所有腐烂的伤疤再次揭开,虽然过程鲜血淋淋,却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没有宁负天下人的心思,却也不会任人宰割,其实有一句话,顾谦外公说的很对,顾谦是白白长了一副冷心冷清的样貌,骨子里,却还是保持着温润,实在不适合顾家。

    不过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拒绝的,那些需要他承受的东西,无论他逃避多久,最后还是要交由顾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