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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寒锥-为天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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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寒锥-为天筹谋

    天地尚在混沌之中,构成万物的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元素散布于十二方世界。

    这十二方世界由五方海、五方州、天灵州、地灵州组成。

    在世界的东面是一望无垠的春海,被春海包围着的一方陆地唤作夷武神州,神州之上有一豪门,名:天机阁,天机阁家学善断,能知生死起落,可卜祸福凶吉。籍此家学神妙,避开无数天灾人祸,一千三百年家业传至今朝,竟然珍藏着开天辟地后流落在五方陆州的五件神兵利器除火精、风雷之外的另外三件,沉水、斩月、寒锥。

    夷武神州广袤无比,那日,正是杨三谶百岁后进入冥态闭关的第八年。

    入定的老者猛然苏醒,遥见天现异象,众星混乱奔散,烈日不出,阴月不归,不禁心神大惑。

    取来八宝轮回盏居然卜到一副天决地裂之卦,卦象之上,俨然显出天纲地规人伦大乱至崩坏的预言……

    八宝轮回盏,天机阁秘宝之中的重宝!

    八宝轮回盏惊现绝卦后,禁不住卦象的煞局横冲,居然在杨三谶凝聚的目光中砰然龟裂破碎成五块碎片,凝聚在盏中的灵气缓缓散开,老者忙掏出随身的短笛凑出一首悠扬的乐曲,乐音引商刻羽,绕而不散,一丝丝将即要散去的灵气收拢于笛中。这才长叹一口气。重宝意外毁去,三谶一口护心热血喷涌而出,脑海中一片焦灼的苍白,重重瘫倒在地上。殊不知神器有灵,日久则与主人心脉相通,一损俱损。良久,杨老头挣扎着爬起来,扶椅坐定,闭目压住澎湃的血潮。掐指一算,脑中竟然一片苍明,没有任何结果,俨然与常人无异。

    这个被世人称之为“谶天纬地”的老者,双目无神,愕然瘫坐。

    谶天纬地杨三谶居然失去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要是这个消息泄漏,天机阁千百年来的威名尽损不说,更严重的后果则是:十二方世界中所有觊觎五件神兵的强弱存在都将会蜂拥至夷武神州。杨三谶很清楚地知道,为了这些毁天灭地的神器,就算把夷武神州翻个底朝天,寻宝者们也再所不惜!当务之急,便是寻找到应劫之人,待时机成熟,成功渡劫,重铸轮回盏,肃清邪力,还正纲常伦于大道。

    “将这三件神兵转移是眼下天机阁最紧急的事务!刻不容缓!”

    有神兵存于天机阁是五方陆州最大的秘密,向来只有当任阁主知晓。人心焉能无私?所以历代阁主均必须是要有心怀大爱,果断决绝的品质方能胜任。殊不知五件神兵并非谁家之私有,乃属天地间所有的生灵,若是这个消息被阁内其他人知道,又不知要衍出多少事端来。不少人趁着三谶闭关之际,拉帮结派,为挑选举荐阁主的人选明争暗斗。趁着消息尚处于封冻状态,将其妥善安置方才是重中之重。杨三谶出关的消息并无他人发现,阁内众人如平日一般,并无异样。安置神兵的事情,关系体大,阁中虽有信得过的人选,终究难免惊动其他人。看来,私下里一手安排才是上上之策。

    趁着夜色深笼,一名普通的老者驾着看似简陋的驴车,悄悄溜出天机阁。

    若是有人突然说这辆简陋无比的驴车居然藏着神兵,而且一车装了三件,恐怕会被认为这是当今天下最无稽的戏虐之谈。

    众所周知,谶天纬地是多数人对老者冠绝天地的卜知技艺的一种赞赏和认可;而知道天机阁的家学并不限于此,还有一门叫做冰火宝鉴的学问,知道的人则寥寥无几。冰火宝鉴是集手相、面相、风水等大成的相术,小则可见凶吉,大则能显运道。把杨三谶看做一个算命先生尤为不可,只不过这个算命先生有点不一般!因为普天之下,仅有他一人,能卜天卦!八宝轮回盏便是他成为阁主之后最重大的职责,也是卜算天卦的唯一重宝!

    离开天机阁风餐露宿约数月之久,让老者看起来一脸尘埃,苍老且普通,只有他那双精光矍铄的双眸,透出洞察天机的智慧和见识。

    要是你遇到这样一个老汉驾着驴车,走在路上,会有什么感觉?

    或许都懒得多看两眼。

    在无数参天大树浓郁的阴影的遮盖下,山道静谧冷清。

    刚刚走进山林,他感觉整个山林的上空都被一股浓浓的神秘力量笼罩着,一层又一层,不使用心神搜寻还好,刚刚铺开的神识立刻被反震回来,令他耳脉有些疼麻之感,老者忙护住周身及心海,再不敢妄动!

    心中大异,却也无法查清状况!因为此时的他已失去了先知的能力!若是旁人进了这片山林,肯定不会太留意,只不过他是杨三谶!

    一切就变得不同寻常,杨三谶终于还是没能够压制住心中的好奇,神识再次冲出心海!坐在驴车上的三谶突然激动起来,因为这股笼罩在山林上空的神秘力量,居然是罕见的天地冥音,又称宿命之音!

    难不成?在此地会另有一番造化?

    收了神识,再次仔细聆听,这些天地冥音的源头居然来自一个喊出山号的声音,脆生生的音质夹杂着稚嫩,三谶不禁愣了,居然是个孩子!

    若不是神兵之事关系巨大,他说什么也要去看个仔细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太不可思议了!

    按捺着心中的好奇,老者继续驾着驴车前进。

    突然一阵猛烈的断裂声咔咔爆起,眼前一道巨大的黑影,夹着厉风落地……

    “劫道么?”

    老驴似乎从未受到这般惊吓,四蹄急停,只见车内飞出一个又长又大的布裹和两个较小的长匣。

    老者看着拦在驴车前面的大树,心里暗暗叫苦,一股担心喷涌而来。

    这时路边的斜坡上奔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见状大叫了声:“这下遭了!”

    旋即一个七八岁的蓬头小男孩飞跑了下来。

    并没有显露出像其他孩子闯了祸那般无措的神情,反而镇定自若地问道:“您没事吧?”

    听到话语中那一丝关切,老者捏须,会心一笑。

    当看清小孩的面貌时,再一次愣住了。

    此子面生异餮象,知其性格刚烈奇巧,看来此番潜出天机阁,这便算是一个收获,不由得心生欢喜,想这数月风餐露宿,却不曾遇见卦象中的应劫之人,若是这孩子能熬过万般劫数,继承寒锥的神力倒也和他天生蛮力的天赋相合,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唯一不忍的是,老夫一生善断,今日却为天筹谋,殊不知对这孩子是福是祸,也不知对自己是不是一个慰藉。也罢,若真是应劫之人,也是他一番造化,老夫何不做个美事,种个善缘呢?

    当下便回道:“还算运气好,身子还囫囵着呢!”

    小孩咧嘴一笑,大声道:“我们运气都好!”

    三谶又是愣了愣,还真是运气好!

    “小孩,你家大人呢?”

    “我们家我最大!”

    “哦?这么说你也和老夫一样,孤身一人?”

    “我们不一样,你比我老!”

    “哦?哈哈,依我看,我们还是一样的!”

    “怎么说?”

    “我比你老,肯定会死,那你是不是晚个几十年,也要死?你再说说我们两个死人一样不一样?”

    “死有什么意思,还是活着好!”

    “话是不错,你说我们一样不一样?”

    “好吧,就算我们是一样的。你没事我就走了哦……”

    “等等,你放倒大树,拦住了我的去路,这就要走啊?”

    “您不是说我们是一样的吗?既然我们是一样的,那我走,便是你也一样要走,有何奇怪!”

    三谶又是一愣,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最后把我自个给套进去了。

    “也是,那你走吧!”

    小孩转过身,又站在原地,歪着头,咧着嘴笑道:“那我又不想走了!”

    “那我也不走了!”

    小孩嘿嘿直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有意思的老头,好吧,我就和你呆会。”

    这一老一少就坐在路中间的树干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笑。

    三谶突然记起寒锥还在路上扔着呢,道:“孩子,你先坐着,我有几件很重要的东西被撞飞了,我要去把他捡回来。”

    “去吧!”

    不一会,小孩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杨三谶抱着一个挺大个的家伙和两只木匣,似乎略有些吃力,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呀?”

    “你先告诉我,是谁把这棵大树给砍倒的,我就告诉你!”

    小孩想都没想回道:“我砍倒的!”

    三谶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孩子不能撒谎哦!”

    小孩没有着急,缓缓道:“爱信不信!”

    三谶接着问道:“你一个人砍的?”

    小孩歪过头,得意地道:“这座山上除了我们两个人……”,他好像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指着老驴,驴车,漫山遍野的参天大树,继续补充道:“它,它们……,再没什么了。”

    “那你很厉害啊!”

    “呵!”

    小孩嘴角一扬,颇为得意。

    “那你能告诉我你用什么工具砍倒这棵树?”

    小孩白了三谶一眼,叹了口气道:“哎!年纪越大就越爱骗小孩!”

    “我怎么骗你了?”

    “那你不得先告诉我你手里是什么重要东西么?”

    三谶又是一愣,是啊,我得告诉人家手里是啥重要东西,一问回一问,两不吃亏。

    “一件兵器!”

    小孩一脸不屑,撇着嘴道:“啥兵器?”

    “哈哈,这回轮到你告诉我你用什么工具把这么大个的家伙给放倒的?”

    小孩又是小嘴一撇:“真计较!老头们真是麻烦……你等着!”

    小孩屁颠屁颠地爬上斜坡,三谶盯着小孩的去影消失在视线中,少时,突然见头顶一个黑影飘过。

    一把很大很大的斧头“咣当”一声钉在了他坐着的树干上。

    小孩又出现在斜坡上,大声道:“看见没,就是这个砍的!”

    三谶有点郁闷了,这山坡上肯定还有其他人!

    一个屁大点的小孩,能用比他个头还大的斧头?真当老头我老糊涂了!

    小孩一阵风似地从山坡上跑下来,一屁股坐在树上,背靠着斧头道:“快说说,这是个什么兵器?”

    “是一把剑!”

    小孩又是一撇嘴道:“剑我听说很短,这么长的是棍!”

    “爱信不信!”

    都说每个老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还真是,三谶不由得对这个孩子喜爱之情多了几分,这便打定了主意,这应劫之人就选定是你了!是福是祸天注定,相逢即造化。

    小孩瞪大眼睛,突然一本正经地道:“求您让我看看!行吗?”

    老头笑道:“行啊!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砍树呢?”

    小孩抹了抹鼻子,道:“这是我的功课!”

    三谶再次楞住了,“功课?”

    “是啊,每月初一、初二是把大石头敲成小石头,初三初四把小石头挑回院子,初五初六把小石头砌成墙,今是初八,昨天带今天就把它给砍倒了!明天,后天把它锯成段,然后再挑回院里,劈成柴……”

    “什么?谁给你安排的?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呢?”

    “小孩为什么不能干?”

    三谶无言了,看样子,这小家伙还乐在其中,不觉得是受罪。

    “您问了这么多,该让我看看这里面的东西了吧!”

    小孩指了指三谶旁边黑漆漆的布裹。

    三谶想都没想,只不过故意放慢动作,慢慢打开包裹。

    一缕寒光闪过,小孩认真地看着,盯着寒光兴趣大发,寒锥现出了真身,这让小孩忍不住好奇,伸手要去摸。

    三谶把小手挡住,道:“要摸可以,谁给你安排的?”

    “姑父!”

    “你姑丈?”

    “恩!姑丈!”

    他似乎也知道姑丈的说法比姑父更文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老者已现出寒锥,忍不住又把小手伸了过去……

    剑枪寒锥,长五尺四寸九分,暗合九五,重九十九斤,通身自放神芒,银光熠熠。

    近剑三指内寒意森罗,剑尖一尺锋刃斩铁如泥,剑身三尺钝刃藏暗鳞,旋转剑护寒刺如锥。

    这大概是小孩见到的唯一一件兵器,再加上光彩熠熠十分引人注目,小孩简直都看进眼里拔都拔不出来!

    “威风吧?”

    “威风!”

    “喜欢吧?”

    “喜欢!”

    “送给你!”

    “送给我!”

    “拿着!”

    “……”

    目不转睛盯着寒锥看到发呆的小孩听到‘送给你’三个字这才惊疑地反应过来!

    一骨碌从树干上翻下去,深深一揖道:“多谢夫子赐宝!”

    “孺子可造也!”

    “敢问夫子叫什么?”

    “老夫杨三谶!”

    “在下东方傲!”

    三谶捏须笑道:“东方小友,你随我来!”

    东方傲乖乖地跟着携了三宝的杨三谶来到翻车旁,三谶小心翼翼地从长匣中取出二宝,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一件吗?”

    “只一件!”

    “能!”

    “你且仔细看,这里还有两把兵器,它叫斩月、它呢是沉水!另外还有两件火精、风雷的画像,你且看仔细,千万要牢牢记住!日后如见执此器者,只可为友,不能与之为敌!如何?”

    “好!”

    “真乖!”

    “就这些了吗?”

    “是啊!”

    “夫子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还要赶路呢!”

    “可你的车走不了啊,大树挡着你的路呢!”

    “没事,有没有车,只要脚下有路,我便能行万里江山!”

    “不是说答应别人的事应该会很难么?这也太简单了吧!你可别后悔!”

    “哈哈……就这么简单,东方小友,你我若是有缘,日后再见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听着眼前这个小家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道别,杨三谶忍俊不禁,大笑道:“小东方,他不只是一件兵器,他叫寒锥,可是一件人见人爱的宝贝,你可要藏好啊!”

    “夫子放心,就算我自己找不着也不让别人找到!”

    杨三谶乐得胡子乱颤,道:“既如此,后会有期!”

    三谶,“青山不改!”

    小东方,“绿水长流!”

    小傲暗想:“即使没见过兵器,也知道我的寒锥最威风最霸道了!嘿嘿,我可得藏好。”

    寒锥比斧头可要重上许多,东方勉强能拖得动,也算的是力大无穷了。要命的是,小东方的忍耐力也是强悍,拖着寒锥走了好远好远,藏在了自己的秘密仓库中——一个巨大的树洞。

    藏好寒锥后,东方折了回去,费了些力气才把斧头取下来。

    路上的三谶暗道:“此子刚猛毅直,愿天佑神护,待他熬过万般劫数,却不知会成长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罢,好人做到底,且保他十年无恙吧!”

    想毕,从怀中的短笛中放出一缕轮回盏的灵气,三谶祭出一滴骨血,载着这股灵气便像通了心神,朝着林子深处飞去,直落在东方傲的额头。东方傲突觉额头一热,顺手去抹,那滴灵血竟像融进了他的身体一般,无影无踪。

    正是浑噩数年一晃而过,虎子初长成,姑父死后,他于故地再无牵挂,在姑丈的坟前祭拜一番后,背起简单的行囊,踏入了这十二方世界。

    是啊,大丈夫为人一世,岂可安于一隅,混沌而生,糊涂而死?

    东方傲负了寒锥,在夕阳下回身看了看故乡,深深地嗅着地上泥土的味道,悠悠一拜,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