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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了！”秦相柳轻声道。
滑翔翼已经飞过了曲崀山山区，往北边黑漆漆的林中下降而去。苏青珃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响，滑翔翼两侧的翅翼在风力中抖动得越来越烈。
小秋鼓圆了眼睛，急速下冲的感觉让他的眼中涨满了兴奋，似乎觉得极为刺激。
“就这样直接落下去？”苏青珃的声音在狂风中有些失真。离地面越来越近，三人仿佛被射中的大雁般直直掉下去，完全没有缓冲之力。下方的森林黑黝黝一片，好像巨兽大张的嘴，迎接着猎物的到来。
“这副滑翔翼还在研制阶段，下降的法子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秦相柳的声音有些闷。
“噗噗噗”
在风力的作用下，滑翔翼的两侧发出鼓动的声响，秦相柳握住调整方向的绳索，三人朝着一棵茂盛的大树一头栽了下去。
“嘶啦”一声，滑翔翼的翅翼在与树枝的碰擦中被撕成两半。那根粗大的树枝也在距离之下不堪重负，只阻挡了片刻，便应声而断。
苏青珃感觉身子再度快速的坠了下去，来不及惊呼便摔落在地。
咦？一点不疼。
苏青珃诧异的睁看眼，果然看见了垫在自己身下的秦相柳，在暗淡的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小秋沿着树干，像滚地葫芦一样滚了下来，脑袋轻轻的在小石块上磕了下。捂着小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苏青珃，好疼！
“四哥？”苏青珃慌忙起身将他扶起。
“你没事就好。”秦相柳对着她轻笑道：“幸好有棵大树作为缓冲。”他的语气一滞，似乎想要咳嗽，却硬生生忍住。
“你受伤了？”苏青珃有些自责。
“怎么可能，小七的重量比一团白棉花还要轻。”秦相柳想要逗她开心。说的笑话却没能让她笑。
苏青珃伸手去摸他腕间的脉搏，被他手一缩躲过。
“好了，我们得快些走。这里离曲崀山太近。并不安全。”秦相柳说道。
苏青珃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秦相柳没有躲开她的眼睛。眼里依旧是温雅平和。半晌，看她没有退让，秦相柳终于叹道：“小七，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追根究底，问得清楚明白的。师父，还有我们几位师兄，都希望你能活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算有一天。无涯山成为全天下的公敌，成为众矢之的。我们依旧会用尽办法让你平安无忧，自在无虑。”
“只要想到你在我们身后，我们就不会输。让你平安，便是我们不败的信念。你应该成全我们的。”
秦相柳的嗓音温和，不温不火。浅浅的几句话，却让苏青珃心中一烫，眼睛发酸。
“你知道我从来学不会难得糊涂。”苏青珃的声音中带着些鼻音。“告诉我，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的伤……”苏青珃想起什么，脸色一白道：“是之前三哥踢的那一脚？那时候的伤到现在都没好？你还强撑着操作那个滑翔翼独自一人闯进曲崀山去救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苏青珃快语连珠。直到现在才背脊发麻的升起一丝害怕。
“让别人去我不放心。”秦相柳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将她的话语打断。看着有些失了分寸的苏青珃，突然轻笑道：“终于看到小七这样为我着急担心一回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开心啊。”
苏青珃仿佛碰到烙铁般，将手抽了出来。正准备开口，便听秦相柳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北边有船在等，咱们边走边说。”
“咱们直接去西秦？”苏青珃意识到什么，立刻道。
“对，这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南楚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咱们不能再待了。”秦相柳一手提着小秋。一手自然握住苏青珃的手，极为熟悉的在林间穿走着。
“魔门提前出手了？”苏青珃心中一紧道：“还是……”
“是荆锋。”秦相柳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他将你掳走后沉寂了十天。但这十天时间南楚武林并不太平。有人放出风声，无涯山藏有前朝宝藏和各派失传的武功秘籍。惹得人心骚动。万剑宗的廉飞更是拿出从你手上得来的那几招剑诀为证，让各大派更加蠢蠢欲动。”
“是我弄巧成拙了。”苏青珃沉声道。
“不，若你没有被掳走。依原计行事，将他们各个击破，我们的胜算很高。”秦相柳分析道：“可惜我们输给了时间。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将他们提前扇动，结成同盟。现下再想阻止几派的动作，却是有些不易了。”
“我们能不能将曲崀山的魔门据点公之于众？”苏青珃道。
“五天前，荆锋突然再度出现，将南楚武林掀起一波腥风血雨。我前往曲崀山之前最后收到的消息，他已经杀了十七位各大派的关键人物。也正是这最后的一击，让南楚中立各派也加入反无涯山的同盟，抱成一团同仇敌忾。”秦相柳看了她一眼道：“这是鲜血淋漓的人命，也确实是丧命于承影剑下。我们现下站出来说的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相信。或者可以说，南楚武林已经被完全激怒，他们渴望的是一场以血还血的复仇。”
苏青珃听到承影再度出鞘杀伤人命时，心中倏然一紧。
秦相柳顿了顿，又说出另一番令她心绪更难平静的话来。
“而且，此次关于无涯山的风言风语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推波助澜，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在南楚武林传遍。至于曲崀山中之事，也正是他们帮忙遮掩，才能不走漏半点风声。我的人紧追荆锋出城，却在城外断了线索。在南楚地界，能够这样只手遮天，八大派做不到，甚至如今的魔门也远远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一人……”
“楚王。”
苏青珃心中一提，惊诧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君心难测，但无非是为了利益。”秦相柳的声音仍然不疾不徐，意味深长道：“看来，楚王所图不小。”
“这几日我们在弘武城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小秋也突然昏迷不醒，一时之间断了线索，所以才会迟了这么久才来。”明明在弘武城经历了那么多波谲云诡的阴谋算计，秦相柳却只字不提，只温声对她道：“委屈你了。”
苏青珃微偏开头，四哥一直是如此，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窝心和温暖。这温暖却让她想逃。
秦相柳握着她的手很紧，不会让人觉得疼，却挣脱不开。
“比起三哥所受的苦，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苏青珃的声音很低。“可惜最后，我的努力都只是无济于事。”
“这些该是我们去头疼的事，你只需要好好的，好好的就行。”秦相柳的速度很快，穿过一道矮丛后，眼前豁然开朗。苏青珃听他的声音在耳边低沉的回荡，“你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会救他出来的。他们不能够逼我，逃第二回。”
秦相柳的声音笃定，莫名就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主子！”
“苏姑娘！”
卫棱和李南早就在此等候多时，见到二人便一同行礼道。
“这条河道是崎水河的分支，我们往北绕过两座山后再沿河向西走。”秦相柳带着她上了艘外表普通的快船道。“多亏了明月公主相助，我们才能够顺利从弘武城出来。”
“你把这些事告诉月儿了？”苏青珃急忙道。项明月性子单纯，嫉恶如仇，如果让她知道这些阴谋楚王也有参与其中，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没有，你别着急。”秦相柳下令开船道：“她只知道你被人掳走，然后主动找人联系我看能帮上什么忙。最后是一位杨校尉助我们瞒过弘武城卫兵和御林军的眼线，顺利转移出城。”
就算月儿不知其中干系，文定不可能不知道。他瞒着御林军，甚至是违背楚王的命令作出这样的事，要担的风险更大。更何况，很多年前苏青珃就知道杨文定的志向，做一名像他父亲一般忠于南楚，保家卫国的将军。
有些人，你以为只是因缘际会，萍水相逢，却原来在彼此的生命中早就占据一席之地。人心难测，人心亦易测。所谓患难见真情，不外如是。她很幸运，拥有这样一群在患难中仍然不离不弃，不遗余力帮她护她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可能对荆锋，对无涯山众人，对任何对她好的人身处险地却视而不见。
“客栈的东西我全都清点好一并放在船舱，稍后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秦相柳陪她站在船头看着天边那抹红霞渐渐将黑暗驱散，轻声说道。
“嗯。”苏青珃看着朝阳初升，普照大地，声音仍有些沉闷，显得心事重重。
“黑夜中的一切魑魅魍魉，终将和黑暗一起被旭日的光芒驱散。”阳光照在秦相柳的脸上，像是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注视着照耀天下的旭日，目光悠远而神往。
“嗯。”苏青珃眯着眼睛，随他一道看着那冉冉而升的朝阳，嘴角终于带着释然般微微上翘。(未完待续)